除了邵峰,其余的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俩夫妻正闹小矛盾。
阮征如今愈发的沉默,看见了也只是抿着嘴,并无像以往那般立时便上去问情况。
倒有几分放任自由的味道。
看着那失魂落魄的身影,邵峰脸色愈发的黑,何伯不明所以,只问邵峰:“邵爷,您这是跟少爷吵架了么?”
邵峰摆摆手:“孩子气罢了,你别管他。”
何伯是个识相的,当即闭了嘴,道了声别,便自己去做事了。
庄子虽然停工了,然还有些晾晒的半成品还未好,何伯还有其他几个老人都还在吃力地翻晒着,即便现在无人给他们发放薪水,然感情在那里,他们几个老伙计自然是不能让这些物事给废了的。
庄子的厨娘早已被阮三爷给遣回去了,何伯也是自己看着操办午饭了,这庄子,能待一日便是一日罢。
当何伯正端着饭桶从小厨房那儿走出来时,邵峰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放好,又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递给何伯:“您是庄子里的老资格,没了您是万万不行的,这些放在您那儿,庄子有什么小地方的支出您看着办。”
何伯正愁着这几日庄子里的花销,见了那花灿灿的银子心里自然乐呵,当然还有邵峰的那句“没了您是万万不行的”,他因年老退居烧火房,在阮进麾下屡屡被挑刺辱骂,很是憋屈,邵峰这样的态度自然让他欢快异常,当下更是由衷而发:“邵爷放心,老头子一定尽心尽力。”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数岁,一边给邵峰盛好了饭,一边招呼着院里面帮忙打杂的阮征:“二少爷,快些去叫大少爷来吃饭。”
邵峰心里一动,“我去叫。”
何伯摸了摸胡子,嘴角露出明了的笑容来——夫妻嘛,还是要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啊。
站在那紧闭的门前,邵峰却有些犹豫,但手已经敲上去了。
没一会儿,阮唐便打开了门,看见是邵峰,他眼神闪烁着,但还是勉强笑了笑:“是吃午饭了么?”
这孩子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样子还真是勉强,邵峰忍住了拿手去捏他脸蛋的冲动,只道:“是啊,快去吧。”
阮唐点了点头,关上门便快步走了,他魂不守舍的,一时没看见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邵峰连忙扯住他。
可阮唐却是如同被烫了一般,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又好似做错了一样,只拽着衣角愣愣地看他。
邵峰皱了眉:“走路看着点。”
“……哦。”触及他的目光,阮唐立刻低下了头。
邵峰不知道该说什么,指了指眼前的路,便自己走去了。
看着邵峰的背影,阮唐心间又是一阵刺痛。
他揉了揉心口,明明没有伤口,却是痛得厉害。
他捡到他的那一刻,只知道他只是一个痴子,也是他相依为命的家人,但某一日,那人突然会讲话了,却是与陌生人一样。
他伤心过,害怕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又有了那种想跟他做家人的欢喜。
可跟以前的那种欢喜不一样的。
这种欢喜愈发的厚重,有时候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看见他便会轻松些,但心里总告诉自己是不对的,他不喜欢男人的,自己本不该如此,但忍不住去存着一点点的期待,也许,也许……这样的失措感好似小时候在元宵灯会上走丢了,但还是一边哭一边走,一直觉得下一个转弯便会看见家人,然而并没有,只能在期待与迷茫中走入死胡同。
阮唐想,那年,在饥寒交迫下,父亲最终拯救了他。
而如今,却没有人拯救自己。
阮唐非常的惶恐,只要想到那人终究有一天会离开的,心脏里就抽痛的厉害,连带着指尖也会一阵阵的疼痛。
阮唐呜的一下咬着那指尖,随着指尖上的痛意,心里的似乎会好了一点。
午饭吃的及其怪异。
何伯年老,做的饭菜自然是不太美味,大家都吃得有些兴味索然,多数人很快就吃好下桌了,邵峰食不知味,余光打量着阮唐,他明显看得出来,阮唐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似是一个胆小无比的人一般。
早上是伤到他了么?
邵峰原本想找阮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的,然而阮唐吃了饭早已是跟着何伯又出去了。
按邵峰原有的行事作风,定是不管不顾,一把扯回阮唐说个明白的,但如今,只能这般憋屈地等着时机,邵峰差点没盖上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