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香听说唐桂英也去找了郑永成,可是郑永成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她,更别说帮她的忙了。
谢华香以为,在她出发之前唐桂英都不会再有心思来找她了,这样最好,省心。
晚上谢华香正跟胡爱春一起看刚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衣裳,胡爱春生怕闺女到了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除了准备大量的食物之外,身上穿的也毫不含糊,把家里压箱底的布票都拿出来了,裁了布去裁缝那里,冬、夏和春秋穿的衣裳各做了两套。
因为要得急,还特地加了钱让裁缝师傅赶一赶工,好在谢华香去插队之前能拿到,裁缝师傅也是给力,这几天的功夫就给她赶出来了。
胡爱春拿了一件浅绿色带着碎花的的确良衬衫在谢华香的身上比划:“你看看,好看不?这个颜色的布料夏天穿最好了,看着就凉快,是今年新出的花色,要不是我跟你谭阿姨关系好,还买不到呢,她说平时这些新料子一出来,光她们百货公司内部职工就抢光了,根本轮不着外边的人。”
胡爱春做衣裳的手艺不怎么样,所以他们家的四时衣裳都是裁了布到外边找裁缝做的,连带着养了个女儿也是不会做针线活的主儿。
不过这两母女的衣着品味倒是不错,胡爱春也特别舍得花钱打扮女儿,前些年大街上的人都穿着黑白灰三个颜色的时候,谢华香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上就都加上了好看的花边,就算是冬天跟别人一样颜色款式的罩衫,腰的位置就掐得特别细,裤腿也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做得肥肥大大的,总是刚刚好合身,穿起来就显得特别地精神和苗条。
那时候谢华香还在长身体呢,隔壁的大婶就总是劝胡爱春:“你家姑娘还在蹿个头呢,你给她新做的衣裳那么小,没两年就穿不下了,多可惜啊!”
胡爱春总是一脸得意地说:“我家姑娘长得好,就应该穿得精精神神的,我和老谢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给她穿还给谁穿啊!”
唐桂英就特别妒忌这一点,她家里条件虽然不错,但她妈是农村妇女出身,扣索惯了,又总惦记着攒钱给她哥娶媳妇,所以给她做的衣裳总是又肥又大,一套衣裳夏天可以单穿,冬天里面套上棉衣还能穿,还舍不得拿到外边找裁缝时兴的款式,土得要死。
以唐桂英的性子,当然是恨不得跟谢华香换着衣裳穿的,可惜她长得太胖了,谢华香那些合身的衣裳她根本就穿不下,只能活生生地看着眼馋,心底里自然又增添了一份嫉恨。
这次胡爱春给谢华香准备的衣裳也是这样,专门挑了颜色鲜亮的料子和最新的款式做的,她拿起来的这件嫩绿色的衬衫领口上,还特地加了两条长长的带子,可以绑成一个蝴蝶结,特别好看。
谢华香的脸上却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好看是好看,可是到了乡下穿这些,不太方便吧,这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蹭坏了,而且乡下人思想保守,见我穿这些衣裳,说不定会说闲话,说我作风不正呢!”
城里人见多识广,她穿得时髦一些也没什么,可是如果是在乡下,肯定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谢华香掰下了一小截红糖塞到兵兵的手里:“你去帮我找一下我爸,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让他赶紧回来,完成任务回来还给你一块糖。”
谢华香是知道谢义平对沈庭生的态度的,上辈子他知道胡爱春把人当讨饭的给赶走之后,一向老实巴交的人居然鼓起勇气跟自家婆娘吵了一架,所以这次得让他赶在胡爱春之前回来,才不会再发生她妈拿着大扫帚把人当叫花子赶出去的事。
小屁孩乐滋滋地舔了一口手中的糖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嘞!”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谢义平的活动半径一般不会超出纺织厂职工宿舍大院的范围,要不就在职工文化室跟人打扑克,要不就在院西头那棵大榕树下跟人下象棋,再没别的地儿可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谢义平就脚步匆匆地回来了,一边进门一边说:“家里来客人了?”
沈庭生赶紧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谢伯伯,您好!”
谢义平略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是?”
沈庭生赶紧又拿起桌面上那沓老信件递了过去:“我叫沈庭生,是沈老栓的孙子。”
谢义平看了一眼老信件封皮上的字迹,果然是自己父亲写的无误,激动地握住了沈庭生的双手,用力地摇了又摇:“真的是庭生啊,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爷爷写信给我们,说家里添了个大胖孙子,让帮忙取个名字,你这名字还是香香她爷爷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