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那天晚上,母亲抱着她,没有哭,只是轻声的在她耳边叹息,要她不要犯傻。她的心思她都知道,可出生再这个家里,她就不能自己做选择。
那时她还年轻,还有点娇气,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她想你们果然都不是真的疼爱我,如果是真的,为何不能成全我,叫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她推开母亲,大声的把自己的愤怒脱口而出。
还是太年轻吧,不知轻重,不知道分寸,只知道发泄自己的不满。
母亲没有骂她,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淳淳劝导,她笑了笑,说:“你表哥配不上你。”
她冷笑。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母亲早就问过表哥的意思,表哥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却原来,他家里早就跟他说了,他以后是要做郡马的。
知道那个消息之后,他还在她们家的花园里对她微笑,用甜蜜而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表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儿家,叹着气说,我们有缘无分。
从前的事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在意,成婚之后她便是最好的皇子妃,也和夫君甜蜜过一段日子,但也就是那样,很快她就看明白了,皇子的感情,那真是最容易不过的。
她的母亲怕她伤心,所以宁愿她怪着家里,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叫她知道。
其实夏初什么都明白,她出身再好,家教再好,都抵不过郡主有一个王爷爹!
那可是皇帝的亲弟弟呢!
可是呢,那又如何?她嫁给了太子,后来还做了皇帝,郡主和郡马见了她,要叩首请安。
只是那会,她看着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平静的就像是看着一对陌生的璧人,眼神慈爱,神态完美的无可挑剔,就好像那是她的晚辈,而不是曾经动过心的男子。
都是往事,本来不提也罢,只是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来了。
应该是因为郑氏吧?
她记得她定亲的时候,郑氏是很不高兴的,她对她说,希望她能加个平凡一些的人家,一辈子平安喜乐,家里能护得住,就没人敢欺负她了。她说不知道她大伯父竟是越过他们替她做了主,将军府再好,却不适合她。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有诱惑力。
夏初心底只是一片安宁。
那时她已经快要十五岁了,寻常的女儿家,十二三岁就已经定下亲事了。
如果她这个做母亲的上心一些,她已经有了定亲的人家,她又哪里有机会懊悔呢?如果父亲外放的时候,母亲不曾因为担心照顾不了而将她留在京中,留在了祖母身边,她或许会跟二哥一样,定一户外头的人家也没准儿呢!
她的焦急,懊悔都是真的,夏初知道,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是什么造成了那样的结果呢?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夏初不是好骗的女孩子,大伯父想让她嫁入将军府固然有几分功利,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亲爹亲妈一直没顾上她的缘故呢?她不信,大伯父不曾书信告诉他们夫妻这件事,也肯定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只不过那时,她忙得顾不上吧?
是了,去了外头,府里的事事都要她操心,丈夫的官位原不是正式委派,她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也是有的。
只是,又何必非要说自己一无所知呢?又何必那样贬低祖母和大伯父呢?
“世子妃,到了。”她闭着眼假寐,杏儿以为她睡着了,见到了夏府,连忙轻声提醒。
马车的晃动停止,夏初睁开眼睛,掩去一瞬间眸底复杂的思绪,换上一张笑脸道:“祖母肯定等急了,咱们快一些。”
洛子谦果然在等她,不只是洛子谦,便是夏老爷子也在。
“祖父不去外院吃吗?”
……孙女每次都要跟我抢老婆,心好塞。
“怎么,不乐意跟老头子一道儿吃饭?”夏老爷子横了她一眼,他年纪越大,真是越孩子气了,还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用鼻孔喷气儿——好在夏老爷子很爱干净,每天都有很仔细的洗脸,并没有鼻屎残留:“你居然赶我!”这可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