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秋定亲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在古代跟一个素未谋面,只是听说过名字的男子定下了婚约,而且十有八九,此人就是她这辈子的丈夫了!
以至于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是有些精神恍惚的状态。
洛子谦倒是挺能体谅她,这几日见她礼数上不周,也不曾说过她——虽然她的想法跟夏挽秋的想法完全是奔向了不同的方向,但这并不妨碍她体谅这个孙女儿。
夏彦倒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将这个庶女定出去的。
夏挽秋口无遮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说在他面前总显得拘禁,鲜少开口多说,但一次两次不信,却抵不上一次次传入耳中的流言。
众口铄金之下,他已是不得不信。
对这个女儿,夏彦承认自己是有些疏忽了的,他已经想不起来她从前是不是也这般的没遮没拦,只隐约记得,小时候她是个十分腼腆内向的孩子,总是跟在小儿子的身旁,用一种怯弱的眼神望着他,那目光里,有仰慕,也有敬畏,但更多的还是子女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但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无知无觉的,从她眼中便再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了。
有的反而是审视和警惕。
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太失败了吗?
可他周围的同僚都是如此,闲谈时提起的,多半是家中的儿子,不管成不成器,是摇头叹息还是满脸骄傲,鲜少有人说起女儿的。
女儿家自然是由做母亲的教养,他可以插手关心过问夏安崇的课业进度,却总不好去管教女儿的女红中馈吧?更何况,他也不懂得这些啊!
夏挽秋如何变成如今这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的,夏彦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她不适合高门大户,最好是简单一些的人家,夏家能弹压的住,一辈子能让她过得顺心一些便好。
这一次吴氏同他商量人选的时候,他想了又想,从几个人选中提出了宋承兆这孩子。
虽说年纪有些略小,但他少年沉稳,心性是可见的。
家中只有寡母,虽是过继的儿子,但寡母这辈子也只能依靠他一个人了,想来不会亏待于她。而且不是亲母子,他也不必担心宋承兆偏帮着母亲挑儿媳妇的刺,他又是读书人,虽然叔父在朝为官,但却是个武官,将来想要走仕途还要靠岳家帮扶,想来也不敢待她不好。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宋承兆的叔父也就是亲生父亲,就是宋守备,两家自来交好,他们家的儿子娶了自家的女儿,更该善待才是。
而这一点,却是夏家的女眷都不甚清楚的,包括吴氏都不知晓。
宋家当初的状况有些复杂,先有了庶子,后头嫡母老蚌怀珠又生下个嫡出的小儿子。虽说不是容不下庶出的大儿子,但原被人捧了许多年了,突然在嫡子出生之后,地位忽然一落千丈,让他的立场也尴尬了起来。
恰逢宋守备的堂兄膝下常年无有子嗣,便是纳了妾也不见一个人有动静,找了大夫暗地里诊过脉,知晓自个这辈子子嗣艰难之后,听闻这个消息,便找上了门来,希望过继一个承兆的子嗣。
嫡子当然是不会被过继出去的,便是宋守备肯,宋夫人也会以死相逼。宋承兆那时已经记事,也明白了嫡庶之分,小小的孩子竟是十分的沉稳,也不知是听了哪个的撺掇,自个长跪在有些为难的宋守备面前,表示愿意过继给堂伯家。
宋守备年近中年也不过得了二子,心中自然有些不舍。但堂兄家中的状况这般艰难,他也不好袖手旁观,再加上长子这般乐意过继出去,有些惹恼了他,一甩袖便同意了。
纵然当初年纪小,有可能是受人挑唆,但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决断,此子的心性可见一斑。宁为鸡首不为凤尾,与其在嫡母手底下搓磨,不如过继出去更受看中。
只不过,他的运气似乎不大好,眼看着马上就能参加童生试考取功名了,三年前也就是顾老爷子去的那会儿,嗣父也因为一场热风去了,留下了孤儿寡母二人。
宋承兆给嗣父披麻戴孝做了孝子,如今也不过将将出孝,在寡母的打点下年前春里方才考了童生试,却是乡试一等得了禀生名额,书读的极好。
夏彦也曾见过宋承兆数次,对他的观感甚佳。许是都是读书人的关系,他看待他便有些像是看待子侄的眼光,评估许久,倒是比家里的那几个都要出息的多!
将来,未必不是一个助力!
夏彦心里盘算着日后,吴氏却有些奇怪为何选替夏挽秋选这样一个寡母带着独子的人家。比以为人口简单就真的好,越是这般,那寡母还不越发的把嗣子攥紧在手心里,哪里会让儿媳妇拢了去?且那宋家家底也太薄了些,单看那些简薄的贺礼便知道了,只怕夏挽秋到时候真个儿的嫁过去,还要吃用开销自己的嫁妆!
对一个女人而言,这简直就是倒贴养着女婿一家,如何能成?
吴氏并不敢反驳丈夫的决定,只在下聘之后略略抱怨了几句:“宋家未免也太怠慢秋姐儿了,你看看那些聘礼,就没有几样能拿的出手见人的。”
纵然吴氏并不喜欢夏挽秋,可到底是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说看着有些犯傻愚笨,可这几年她并不同自己做对,与夏雪的关系也算不错,她也缓和了不少,还是偏着她一些。
“宋家这两年诸事不顺,家底是单薄了些,我也晓得委屈了秋姐儿,只是承兆那孩子的的确确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错过了未免太可惜。到时候你那些不实用的都抹了去,只明面上过得去就成,其余的便都折了银子,与她做私房钱。”
私房钱便是彻底归她自己所有的财物,便是婆家手里捏着嫁妆单子也查问不出来的。
“这还得同母亲商量一番才行,”吴氏一怔,立时便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宋家能有多大的房子?她们几样大摆件过去只怕就占满了,还不如换些实惠的,余下的不如就兑成银子,好让夏挽秋心里有个底。只是这事明面上看起来不好看,倒像是她亏待庶女似得,心里便有些不大乐意,因此推脱道:“到底不大合规矩,咱们家的姑娘便是庶出,也不能太寒酸了。”
“你考虑的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不如就问问母亲的意思。”这些嫁妆什么的夏彦也并不是很懂,因此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应了下来。
吴氏顿时松了口气,日后便是有人说起,她也好有个应对。
嫡母不慈,可不是什么好名头,底下可还有孙女儿日后长大了要待嫁呢!
洛子谦果然一口赢下了,既是没了反悔的余地,她又何必做那个恶人。何况明面上的光鲜哪里有实际上的实惠来得好?想来夏挽秋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必不会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