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呆立在一旁。
艾景初怕孩子动来动去在地上磕着或者擦伤,便将他抱了起来,揽在怀里说:“你听叔叔的话,叔叔给你买吃的,买糖,买饮料,买炸鸡,带你坐滑梯,去动物园看熊猫……”
曾鲤站在那里,微微一哂,她估计艾景初已经将脑子里所有哄孩子的话都用上了。
孩子听见这些话,挣扎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曾鲤这才看清楚孩子的面貌,她愣了下,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慨。
这个季节,春天已经降临了许久,大家都穿着单衣,但是这孩子身上仍裹着小棉袄,又破又脏,头发倒是不长,却被剪得参差不齐,而那张脸—相似的脸,她在电视上、图片上看过,现实中却是第一次,恰恰就是艾景初之前和她谈论过的唇腭裂。
她走近了几步,那孩子察觉到她的打量,急忙扭过头去。
艾景初和孩子之间的挣扎与抵抗原本就吸引了四周人群的侧目,而孩子不同常人的面貌更让看热闹的路人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曾鲤听见旁边有人叫她:“曾鲤!”
她抬头,看到离自己几米远处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妈妈。
曾妈妈走在前面,曾鲤慢吞吞地跟在后面。曾妈妈有曾鲤屋子的钥匙,一言不发地掏钥匙打开门后又一言不发地换鞋。随后,曾妈妈将钥匙收在自己手上挎着的包里,又把包搁在茶几上,再往沙发上一坐,抬头冷冷地问:“那男的是谁?”
“我朋友。”
“我问的是,他是谁?”
曾鲤知道她要发什么脾气,索性一言不语。
“是你那个医生吧?”曾妈妈冷笑了一下。
“我早听秦丽华说了,她开始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说我女儿不是随便和人眉来眼去、勾肩搭背的人,我从小管她,管得跟什么似的,从没有男同学敢往我们家打电话。
“结果人家秦丽华说什么来着,说小顾陪你去医院,在候诊室坐了一个多小时,人家还是请假去专门陪你的,怕你闷,怕你无聊,结果你倒好,一看见男医生就连姓什么都忘了,跟着别人跑了。
“你说,人家吃饭时当着这么多人说起我女儿这副没教养的样子,我老脸往哪儿搁?
“我当时真不信,就当你跟以前一样,就是忘不了于易,故意干的,所以才一直没和你提。今天我说咱们俩一个多月没见着面了,专门跑来看看,就看到你跟那男的亲密得跟什么似的。
“你真回心转意了,要找,你找个好的啊。秦丽华给你介绍的那个小顾,人家爸爸在市委混得风生水起,家里三环以内房子就六七套,头两个月给他的婚房都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在心里跟我提爱情,我呸,你把它一辈子当饭吃?当房住?”
曾妈妈说得激动,大约觉得曾鲤站着,她坐着,又隔得近,索性也站了起来。
整个过程,曾鲤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他叫什么?”
曾鲤不答。
“家里父母干吗的?”
曾鲤还是没说话。
“有房子吗?”
曾鲤依旧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别处,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会儿,曾妈妈似乎消了点气,走到曾鲤跟前,拉她坐下。
曾妈妈语气一转,苦口婆心地又说:“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好,就怕你以后吃苦受累,妈妈也是苦日子里淌过来的,知道那个滋味不好受。而且,顾海东他爸和你爸现在在一栋楼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样把关系弄僵了多不好?”
曾鲤转过脸,瞅着曾妈妈,突然问了一句:“我有三个爸,你指的哪个?”
这句话就像个符咒,立刻激怒了曾妈妈,她提起气,扬起手就抡了曾鲤一巴掌。曾鲤也没躲,就这么生生地受着。
以前,伍颖一被她爸打,她就会逃到学校或者马依依家里,甚至索性去奶奶、外婆家告状。而曾鲤挨了打,从来也不敢摔门出走或者彻夜不归,因为她不能,也不敢。
因为有些激动,曾妈妈这一掌歪了一点,没落在侧脸上,而是打在嘴巴和鼻子上。曾鲤只觉得火辣辣的,皮肤正麻木着,倒还不觉得疼。她从小便不怕挨打,不是因为不怕疼,而是觉得如果犯了错,与其天天被母亲数落,不如来顿痛快的。
曾妈妈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扬起声音又开骂:“好啊,翅膀硬了会顶嘴了!跟谁学的,你说!
“你成天跟那个伍颖马依依混在一起,不学好,光学着怎么跟我作对!
“这十几年,我没嫌弃过你当拖油瓶,你反倒嫌弃起老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