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愣住了。
思卿把短剑交到江枫的手里,江枫道:“这剑我不能收。我离开京畿,要这剑也无用,还请殿下收回。”
思卿笑了笑,没有勉强,见江枫面有疑色,道:“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过往,我也不例外。假如……假如在南有人问及我,烦请告知,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而今的我很好,请他不要再忧心,也……不要再找我。”
江枫和思卿相对沉默,江枫见思卿神情恍惚,似乎回忆起了过去。
沉默了许久思卿还是开口:“家师终南傅临川,我师兄就是顾梁汾,但我并不是终南门下弟子。多年来居移气、养移体,忝列门墙,有辱傅伯伯教诲。家师与帝京武振英武老先生是旧交,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不愿与武老先生相认,还望江家姊姊能理解。”
江枫过去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江左大儒、终南名宿傅临川,原来就是当年收养思卿的人。难怪思卿的武功源自终南一派,又精于医术。江枫道:“殿下放心,这些话我都记住了。”
“还有一件事,要烦请江家姊姊帮忙。仙居长公主在滇黔失踪,你可识得云南点苍等派的人,能否请他们帮忙找一找?不必说是长公主……就说是故人。”思卿从袖中取出一副仙居长公主的画像,交给江枫。
江枫接过画像道:“战事一起,书信难通。我可勉力一试,如有消息,就上报殿下。”
思卿强笑:“多谢了。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愿来日你们夫妇团圆,相携归来。咱们当浮大白。”
思卿目送江枫离开。江枫宽大的衣袖在风里翻飞不已。她孑然一身来到帝京成亲,如今又孑然一身回归江湖而去。短短一载,命运翻覆如斯。
江枫还没走多远,血腥的气息忽然笼罩了山头。因为思卿匆匆离宫,内卫程瀛洲、孙承赋两位统领都没跟思卿来南山,隐藏在附近保护思卿的内卫原本就不多,片刻之中皆尸横郊野。
“小三嫂,好久不见。”
思卿心中暗悔流年不利,但仍然笑:“守慎,好久不见。”
古人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昔日定南王的世子韩守慎曾在帝京任职,貌冠帝京世家子弟,引来无数倾慕。韩守慎离京南下时思卿尚在皇贵妃位,是以他在“三嫂”前面加了个“小”字。江枫后退数步来到思卿身边,觉得这个“小”字格外刺心,不禁蹙眉去看韩守慎。
韩守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向江枫拱手为礼道:“郡王妃。”
江枫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沈江东被伪朝封为“长沙郡王”,所以眼前的人称她为“郡王妃”。
江枫轻声问思卿:“这家伙是谁?”
思卿低声回答:“定南王……如今是逆贼的长子,韩守慎。”
江枫冷声对韩守慎道:“我不是什么郡王妃。阁下想要做什么?”
韩守慎笑道:“久闻长沙郡王妃大名,听说郡王妃是江湖高手,又曾出而为官。可是您双拳难敌四手,您看看我带的这些人,有把握带着我这位娇滴滴的小三嫂离开吗?”
“他不知道你会武?”江枫轻声问思卿。
思卿微微摇头,道:“他们人太多,别硬拼,走一步看一步。”扬声道,“守慎,仙居长公主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韩守慎冷冷道:“仙居?让她跑了。我派人找也没找到,就她那体格,自己能跑多远?可能已经死了吧。当年三哥宁肯让她嫁给那窝囊废,也不肯让她嫁给我,怎么样,今天后悔了吧?”
思卿笑道:“你又没做皇太子,有什么好后悔的?两军交战如此激烈,你竟然敢跑到敌后来,这等胆识,我倒是真佩服。可是你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令尊称帝,你是长子,却没被立为太子。只怕你冒这个险,是因为急于立功、以争得皇太子之位吧?”
韩守慎冷笑道:“小三嫂看人一向透彻,韩某一向佩服。我来帝京好一阵子了,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能不能请小三嫂和郡王妃到我的下处喝杯茶?”
江枫要说话,被思卿拉住,思卿道:“如果你是想扣住我要挟陛下,那我劝你不用费这个心。江山和我,陛下肯定选前者,这毋庸置疑吧?你要是因为当年长公主的婚事恨我,那只要把我被你抓了的消息散布出去,我可就身败名裂了。反正我不是当今东朝太子的亲生母亲,微不足道。皇室必然不容于我,我也不可能再安居后位,你的仇、你的怨,也就报了。”
韩守慎闻言大笑:“仙居的婚事,不是你做的主,我不恨你。我只是想要请小三嫂去我那里喝杯茶,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可以。但是我要提两个条件。”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我要是没有资格跟你提条件,你抓我干什么?”
韩守慎松口说:“请讲。”
思卿肃然道:“第一,这件事与沈夫人无关,放她走。”
韩守慎笑了:“放她走了好给内卫报信么?小三嫂觉得我会这么蠢么?”
“不,我不走,”江枫握住思卿的手,“我不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