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夹着不时的惊雷,淅沥沥下个不停。
官道上,三万龙武军步卒正踩着满脚泥泞急行军,一万龙襄军骑兵紧随两侧,刺目的闪电不时撕裂了夜空,将士们一张张淌满雨水却战意十足的脸庞被闪电定格在瞬间。
方铮阴沉着脸,不停的鞭打着马儿,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目光中露出令人颤栗的寒意。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淌落,平日尚算英俊的脸此时显得格外冷硬。
冯仇刀领军走在最前面,萧怀远和温森等人随侍方铮两侧,见方铮脸色阴沉,二人一边打马疾快跟上,一边互相对望两眼,心下不由惴惴。
“大人不必烦忧,今日我们有四万兵力,又是偷黑暗袭,泰王区区五千残卒必不是咱们的对手……”温森试探着上前安慰道。
“嗯。”方铮漫不经心的回应。
“大人,这次毕其功于一役,平灭泰王后咱们就可以回京向皇上交差啦……”萧怀远努力想说点高兴的事儿引起方铮的注意。
“嗯。”方铮仍旧心不在焉。
见方铮如此模样,萧怀远和温森犯愁了,平日毫无正经的方大人今儿这是怎么了?明明是去打一场稳操胜券的歼灭战,可他的表情却沮丧得像去送死似的,老这么绷着脸,害得他们二人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劈啪!”一声炸雷在众人头顶炸响,方铮忽然浑身一激灵,终于从神不守舍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醒过神的方铮先楞了楞,左右观察了一番所处的环境,接着大声惊呼道:“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骑在马上?你们这么多人上哪儿去?”
萧怀远和温森闻言大汗淋漓,合着你刚才从出发到现在一直在梦游来着?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大人,大人!咱们去围剿泰王呀!”温森苦笑回道。
“是吗?你们围剿泰王,……我为何会骑在马上?”方铮大惑不解。
“大人刚才发兵的时候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个,属下们深感敬佩……”
“什么?”方铮大吃一惊:“我冲在第一个?靠!开什么玩笑?老温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除了抢银子,什么时候见过我冲在第一个?”
温森想了想,挠头道:“也对啊,大人,您今儿怎么了?好像有点儿魂不守舍呀……”
方铮闻言脸瞬时垮了下来,目光直视前方连绵的行军队伍,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本官年轻风流,今日却是被情所困,心中郁郁不欢呀……”
萧怀远和温森闻言飞快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大人可是为了韩家三小姐?”温森试探问道。
方铮闻言沉重的叹了口气,本打算剿灭泰王之后,拍拍屁股了无遗憾的回京与家人老婆们相聚,再向胖子辞了官职,从此逍遥自在的与老婆们游山玩水,度尽余年。
可韩亦真昨日的一番表白却将他的整颗心都弄乱了。
美人恩重,何忍负之?可家中老婆待他更是一心一意,更无法负之,方铮陷入了两难。
人生有太多抉择和诱惑,当你已得到大部分的时候,就必须狠下心舍去那不该得的一小部分,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圆满,哪怕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必须舍去生命中的很多东西。
可是方铮狠不下心,他一直都不是个狠心的人。
在这个男女之防甚严的古代,当一位妙龄少女将自己的心事赤裸裸的剖白于自己面前,含羞带怯等着自己表态时,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承受多大的压力?若不是爱极了他,她又怎会毫无顾忌的全部说出来?
但是……自己为何偏偏没有勇气接受?
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夜色,方铮叹息道:“不错,最难消受美人恩呐!我没想到,她对我用情如此之深,可我所受掣肘羁绊太多,……唉,我家中有猛虎,笑里藏刀,细嗅蔷薇,如今进退不得,好生为难……老温呐,你要以我为戒,将来若遇着心爱的姑娘,你一定要敞开……”
方铮说着忽然停住了,侧眼看了看温森那张老如橘皮,满是沧桑的脸,方铮不忍的摇头道:“……算了,你没那机会了,我还是以萧大人为例……”
侧眼又看了看形貌单薄,眉眼猥琐的萧怀远,方铮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最终方铮叹息道:“……好吧,还是以我为例……”
“…………”
萧怀远和温森沉默,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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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行至伏牛山下时,已是寅时时分,天还未亮,江南的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军悄然而至山下,雨已停了,四周只听得呼呼的夜风呼啸而过,让人生出一股沁骨的寒意。
伏牛山位于扬州城西面六十里,山并不高,仅二千多尺海拔,可幅员甚广,山下四面皆是平原,山上树木繁茂,只有数条小径相通山顶,远远看去,就像一头耕田耕累了的老水牛静静的伏在田边休息,故以“伏牛山”名之。
命令将士们就近潜伏,人衔枚噤声,马勒口裹蹄,冯仇刀昂然走到中军,抱拳低声问道:“大人,将士已至,随时可以厮杀,如何攻山,请大人决断定夺。”
方铮一楞:“冯大哥,这行军打仗是你的强项,问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