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母亲的葬礼上,他都是冷漠寡言,老话里管这叫丢了魂。
周故棠是病逝,漫长救治下永远解脱,也算是一种安乐。因此纪淮周和周清梧都没有猛烈的悲伤,这是种钝刀子割肉的痛。
他一直自己闷着,周清梧怕他出心理问题,于是等四十九天守孝期过去,借着领养许织夏,拜托他陪同去港区。
一方面是听说许织夏愿意和纪淮周亲近,她情况特殊,周清梧担心她怕生抗拒。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纪淮周能把情绪转移出去。
纪淮周只在得知她要领养的女儿就是许织夏时,有过一瞬间的意外,即刻便又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平静回应一声“嗯”。
轮到周清梧意外,她笑说:“还以为你不愿意呢。”
“说过了,欠您的人情,该还还。”
他母亲的后事,是周清梧一手操办的。
周清梧知道他认定的事情不存在改变,只说道:“没什么要问的?”
如果非要问,纪淮周只在意一点:“非得是她么?”
“你放心,我领养这闺女跟你无关,”周清梧会心一笑:“我有我的原因。”
收养她是因她本身,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过周清梧确实也期盼着,他能因许织夏的存在心情有所改变,或许会愿意留在这里。
可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此刻他坐在阳台,周清梧走过去,果然听见他说——
“我下午走。”
他手肘支着膝,目光垂地,头也没抬。
周清梧没有惊讶,只是感叹。
他只是个少年,别的孩子还在被父母催着学独立,他却早已默默学会了自行决策任何事,不需要,也排斥被需要。
在小小的年纪成为了一个反依赖的大人,也是一种悲哀。
“要去哪个地方?”周清梧坐到他旁边。
纪淮周淡淡说:“棠里镇。”
那里不在市中心,也不在景区,周清梧印象不深,只记得地处杭市和苏市交界,未经过商业开发,都还是遗留下的青瓦白墙的老房子和水阁。
江南这一带,水乡古镇多得是,小桥流水,住着清静段日子也不是坏事。
周清梧不阻止,但说:“小姨这里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之后你不还得上学吗?”
他不痛不痒的:“我这样的人,还读书呢?”
周清梧费解:“你这年纪不读书做什么?”
“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纪淮周拖着慢悠悠的腔调:“等死。”
周清梧蹙眉,嗔怪:“乱讲话!”
纪淮周漫不经心地笑了:“我没出息妨碍您了么?”
周清梧不听他耍嘴皮子,正色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阿玦,不要再颓废下去。”
话落的刹那,纪淮周蓦然起身。
他双手揣着兜往屋里走,情绪低气压,人却又懒懒散散的没正形:“不颓废事情他妈的也已经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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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淮周说走就走,当天下午就离开了别墅,连陈妈准备的下午茶都等不及先尝一口。
他早有打算,非随身物在赴港前就一并寄去了棠里镇,眼下就一只行李箱,来去自如。不过周清梧坚持要陈伯送他,纪淮周懒得费口舌,没拒绝。
许织夏直愣愣地看着他放行李到后备箱,再坐进后座,车门就要合上的刹那,他目光扫出门的开口,同她对视了一眼。
也就那么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