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情绪汇集在心里,蔺逋比心中强烈的不安,胸口的起伏明显加剧。同时他也考虑到了权力的问题,如果大家都留在青唐城,那厉精城的大军该由谁来掌控呢?那是河湟最后的力量,也是一支可以让人自保,或者翻本的力量,试问谁能放过呢?
不止如此,即便是最终失败了,凭借着西夏与回鹘双重驸马的身份,还可以溜去大舅哥那里寻求庇护。至少可以保住性命,保住富贵荣华。若是留在青唐城,万一城池被攻破了,要不就是战死,要不就是成为宋军的阶下囚。至于与国偕亡,这样的壮举他是做不来的。
自杀,是很需要勇气的一件事。
再者,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吐蕃王子,这个时候不能表现的太懦弱,被人轻视了自己。不过毕竟是大事,加之又刚刚犯错,自然不敢轻易发言。
到底是弃城而逃,还是拼死坚守,这件事不是他们能做主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赞普董毡身上,期待他做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局面,董毡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预料不到的情况下,宋军居然兵临城下了, 青唐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虽说还有青唐城可以坚守,可都城被围困,对他这个河湟之主而言是莫大的打击。董毡有种感觉,他心生不妙,想起父亲临终时的担忧,果不其然,河湟已经岌岌可危。或许河湟的基业就要两代而亡,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心理上的冲击太大,董毡有些乱了,有些慌神了。不过理智和赞普的修养告诉他,无论心中如何惊慌失措,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臣民和将士会恐慌的。
“鬼章,为何宋军挺进个中没有警讯?速度还如此之快?”这一点董毡很是不解,却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询问。只是关于大事他暂时还没有主意,只得先岔开话题。
“宋军运用了一种叫雪橇的东西,将木材打磨平整,置于冰雪之上,马匹拉上,所以整体的禁军速度很快。”青宜结鬼章道:“他们的前锋骑兵行动更是迅速,每次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部落营地……
各部族都认为冬日里不会有危险,所以防守都很松懈,以至于宋军长驱直入……”
董毡心中苦笑,各部族,以及之途中城镇的守将何错之有?他们是这样想不对,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看来宋军是好好花费了一番功夫,制作了如此精巧的东西,那么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有什么犀利的器物可以投入战场?至于宋朝的决心,即便同时和西夏与交趾开战,依旧敢深入河湟,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宋军是存了灭国之心的,如此一来,连签订城下之盟的可能都没有了。那么两种可能,要么是逃走,要么是死战到底。
暂避厉精城,这个绕不开的问题就显得越发的重要了。
该如何决断?
董毡想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伟大的赞普角厮罗。
那一年,父亲已经病重了,西夏国相没藏讹庞不断侵扰河湟,蚕食了不少土地。因为赞普病重,内部不稳,所以一直比较忍让,以至于西夏人一直很嚣张。
就在这个时候,西夏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西夏少年公主李谅祚干掉了没藏讹庞,掌握了大权。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原本不足为虑的,却没想到这小子遗传了他老爹李元昊的狠辣。一上台,就对河湟发起了猛攻。尤其是听说角厮罗病重,攻势也就更猛烈了,大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父亲强撑着病体从榻上爬起来,在自己的搀扶下登上了城头。青唐城的守军见到赞普亲自督战,士气大振,军心振奋,一个个全都奋勇作战,终于打退了西夏的猛攻。
不过角厮罗因此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油尽灯枯,从城头下来之后就病逝了。这件事董毡记得的很清楚,哪怕是到了临死的那一刻,父亲都没有放弃,还要登上城头鼓舞士气,那么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自己一走,将青唐城拱手交给宋军,河湟的基业也就完了。如此如何对得起父亲?如何对得起河湟的百姓呢?
“尚未开战,便要逃离是是何道理?”董毡沉下脸来冷冷质问。
“赞普身份贵重,吐蕃安危系于赞普一身,岂可处于危险之中?赞普还是去厉精城,指挥作战吧!”
董毡摇头道:“去了厉精城,不在前线,怎么指挥作战啊?再说了,青唐城就一定危险吗?宋军不是还没打过来吗?即便是打过来了又能如何?他们一定会攻破青唐城?我相信吐蕃的将士们会坚守城池的,这里很安全!”
青宜结鬼章暗自松了口气,赞普是明智之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可是,赞普……”
“不必再说,如果我走了,如何有资格要求将士们坚守城池?如果我走了,岂非军心大乱?东边的国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难道还要再将青唐城送给宋军吗?”董毡坚定道:“所以我不走,要与将士们一起坚守青唐城,抵御宋军,寻机反攻,收复失地!”
“赞普,可是万一……”
“连这点决心都没有吗?今天宋军来了,你们说青唐城不安全。可若去了厉精城,宋军的兵锋又到了?到时候又该去哪里呢?”董毡冷冷道:“从此刻起,谁也不许再说弃城之事,所有人务必要上下一心,坚守青唐城。”
“是!”众人见到赞普如今坚决,即便是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暗中祈祷,一定要坚守住城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董毡凝神一字一句道:“青宜结鬼章,青唐城就交给你了,赞普与满城军民的性命,还有我吐蕃的未来都交到你手上了,你有信心吗?”
“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死效忠,守卫青唐城!”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