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凤舞跟行晔说得轻松,其实那样一番折腾,她既受了惊又受了伤,直到行晔沉沉睡去,她仍然睁着双眼毫无睡意。
等她睡沉了,已是五更天。行晔悄然醒来,轻手轻脚地下床,更衣洗梳,吃了一盅椰奶炖橙燕,便去上朝了。
缪凤舞虽然身上有伤痛,但是因为与行晔之间的进一步融洽,她的心里还是挺踏实的。因此她这一觉睡得沉甜,一直到了中午,才被玉泠给拍着脸唤醒了。
“娘……”玉泠虽然有了自己的奶娘和宫侍,但她还是习惯每天赖着缪凤舞。缪凤舞疼惜女儿,也不按宫里的规矩拘束她,随她喊爹喊娘,也随她在自己身上拽来扯去。
不过今天可不行了。缪凤舞昨晚因为精神紧张,还没有感觉到身上的伤有多痛。这一个好觉睡醒了,竟然动弹不得。
脖子上的伤还在其次,关键是下身的伤处,牵累得她腹部都跟着痛。她刚想支起身来,只觉得那里的痛楚迅速上蹿,直冲进她的脑子里。她眼前一花,便又跌躺了回去。
含香见此情形,赶紧上前将玉泠抱过来,递给了奶娘:“主子,哪里痛?”
她这样问是有道理的,因为昨晚她帮着女医官给缪凤舞上药的时候,亲眼看见缪凤舞那一身的瘀青掐紫。可是缪凤舞却不好跟她说,只能躺在那里缓着气:“不碍的,起猛了,血冲了头,我躺一会儿就好。”
含香见她脸都白了,瞧出不妥来了。她出去到宫门那里,让守宫的太监赶紧传太医来。
此时的疏竹宫,已经处于半开放的状态了。虽然缪凤舞被关的旨意仍未撤销,但事实上外头的人已经进去过,里头的人也出来过了。
更何况昨晚守夜的人,亲眼看到缪美人被茂春带出疏竹宫,又被行晔抱回来。虽然这其中的事故他们不清楚,但形势他们还是能看得明白的。
于是守宫人丝毫不敢怠慢,撒腿去请太医。没一会儿功夫,太医院的副医正带着两个女医官,亲来疏竹宫来缪凤舞诊脉疗伤。
缪凤舞已经被关了两年了,疏竹宫以外的人和事,都已经离她好远了。因此她并不认得太医院的这位林副医正。
当她听两个女医官唤医正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北魏内廷之中,太医院设医正一名,副医正两名,都是由宫中侍候大半生、医德双馨的太医担任。太医院有各科的太医一百二十名,人数不算少,因此日常宫中病患,都是当值的太医出诊。
只有皇上身体不适,或者是皇后太后患病的时候,医正才会出诊。
缪凤舞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并且目前还戴罪住在这废宫之中。她受了伤,居然惊动副医正来诊,她的确有些不解。
当然,如若她知道了她睡觉的这半天里,金水河北岸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就不会吃惊了。
太医只管治病,多余的话也轮不上他们说。因此那位副医正给缪凤舞诊了脉之后,将昨晚那两位当值太医开出来的方子调整了一下,便吩咐女医官给缪凤舞换药。
这一通忙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等太医走了,缪凤舞窝在床上喝了几口参鸡汤,感觉身上好受了一些,就准备起床,下去活动一下。
她垂腿坐在床沿上,小云正在给她穿鞋子,听到门外一阵“嘎吱”乱响,是很多人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她的脖子不在灵光,便对含香道:“你去看看,是不是奶娘和小英她们带玉泠玩雪呢?”
含香应了一声,走过去开了门往外探看一眼,立即回头喊道:“主子,是万泰宫的传旨女官……”
缪凤舞一听,催着小云将鞋子系好,她自己整理了衣裙,走到屋中央站定。
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万泰宫专门负责在内宫传旨的女官便进了屋来:“美人缪凤舞接旨!”
缪凤舞身上再痛,这个时候也得跪下去。
那传旨女官将手中的明黄绢轴一展,朗声宣道:“缪氏美人,存在懿范,没有宠章。少而婉顺,行合礼经。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侍上忠贞,德光兰掖……着封为从二品德妃,宜令有司,择日册命……”
缪凤舞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听着从传旨女官口说出来的话,仿佛是做梦一般。从美人到德妃,这中间差着三个等级。纵然想到了行晔会奖赏于她,也只是以为会解除禁囚的旨意,还她自由之身,将她从疏竹宫赦免出去。
却不想自己竟然连跃三级,直接顶了宫乱时被杀害的德妃娘娘。
她谢了恩,接了旨。含香欢天喜地忙着打赏来宣旨的人,那传旨女官及其随从向缪凤舞道了喜,谢了赏,又踩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吱吱嘎嘎”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