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说道:“这五分胜算,只是战前的胜算。”
李密问道:“二郎,你此话何意?”
李善道说道:“战前胜算,是此五分。开战之后,翟公若能顺利地将张须陀部引到这里,则是我军的胜算便又可多添两分;再等到公、我两部找到战机,杀出之后,有道是,‘两军相逢勇者胜’,若我两部将士上下俱能用命,公、我等人皆敢奋战,则是胜算可又再添两分。”笑视房彦藻,说道,“房公,如此,胜算已非五分,是有九分矣。”
房彦藻说道:“蒲山公料敌神明,筹划精细,李郎,以俺见,此战胜算何止九分,十分也有!”
“九成胜算”,已经是李善道放开了说的。
打仗这事儿,千变万化,真正地取得胜利之前,谁敢保证就一定胜利?而九成胜算,差不多就是在说,这场仗肯定能够取胜的了。要非因前世的见闻,已猜到了这场仗的结果,给李善道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说。孰料房彦藻不知足,还非要再给他抬抬杠。
李善道知李密等的结局,从没想过抱李密的大腿,那房彦藻既要抬杠,李善道当然也就不会客气,摸着短髭,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房公,‘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如水,千变万化,战场的形势亦然如是,瞬息万变。可能一点小的失误,就会造成一场战斗的失败。仗没打完前,恐便孙子再世,也不敢对一场仗说有十成胜算吧?我之愚见,九成胜算,已是足矣。”
说这场仗有“九成胜算”,实际上也是对李密的一个“吹捧”,便连李密本人,实打实地说,他也是不敢说这场仗就已有“九成胜算”了的,他现抱的尚是“拼一拼”的打算。
李密及时地开了口,没有让房彦藻再与李善道争执,他顾盼众人,抚须叹道:“昔汲黯尝言,‘后来者居上’。二郎年轻英俊,智勇兼备,指点军事,洞察幽明,诚‘后来者’也!”与李善道说道,“汉文帝曾与李广言道,‘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二郎,今当乱世,如秦失其鹿之际也,以君之才勇,只要能得遇明主,将来万户侯不足挂齿!”
汲黯、李广都是前汉时人,李密早年曾经师从《汉书》学方面的宗匠包恺学习《史记》、《汉书》,成就很大,包恺的其他弟子都不如他。故,汲黯、李广两人的故事,他是随口拈来。——汲黯是东郡人,李广姓李,却此两人之故事,俱是正合用在对李善道的称赞和勉力上。
奈何李善道读书少,李广姓李,他自知道,汲黯是谁,他却不知。李密引用汲黯的这个典故,也算是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白引用了。不过不影响李善道能听出李密是在夸自己。
李善道未就“得遇明主”此言多说,只逊谢说道:“蒲山公夸赞,善道不敢当之。”
李密说道:“二郎,你说得对。尤其你‘起伏之后,须当将士用命,我等奋战’此语,最合吾意。且待起伏以后,二郎,俺欲与你兵分两部,分从两路进击,彼此既做呼应,两路并驾齐驱,又能更快地搅乱张须陀部,使我军可以更快、更有把握地获胜,不知你意下何如?”
李善道不是李密的部将,并他今次参与设伏,隐隐中,代表的是徐世绩,大而言之,乃至是翟让,因此李密在具体的作战安排上,对李善道颇是客气,没有直接下令,征求他的意见。
听了李密此话,李善道起身,叉手礼道:“敢不从公之令?待张须陀部被翟公引到,出伏之时,公令善道部击张须陀何处,善道部便击何处。”
脚步橐橐声响,李善道举目望之。
从幽暗的林木下,数人走来,为首者昂然阔步,是王伯当。
却是王伯当等刚安排完李密帐下各部部曲的潜伏待战事宜。
王伯当过来后,大家又讨论了多时埋伏、待战,以及张须陀部到后的进战等等事情,天大亮后,才算讨论告一段落。埋伏时期的军纪、注意事项,张须陀部到后怎么进战诸事,都共同地决定了下来。李善道谢过了李密的留饭,收下了李密送给他的十张好弓,仍在高丑奴的陪从下,自还去了本部驻地。
这日开始,李善道、李密两部,就按商定下来的埋伏时期的纪律、注意事项,在这片林中静悄悄的藏伏下来。任何兵士,不得离开林子;每天吃食,吃的全是冷食。
当天无事,次日也无事,第三天上午,遣出的斥候疾驰回来,送来了最新的军报。
“张须陀耀武扬威,下书搦战,翟公、单公、徐公等引众,列阵荥阳县北,已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