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叫,半芹,如何?”她问道。
净房的门打开了,打断了婢女走神,她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厚缎外衣给程娇娘披上。
程娇娘坐下来,接过婢女递来的水,慢慢的喝了半杯。
“娘子,要读书,还是听书?”婢女问道,从一旁的拿起一本书。
“听。”程娇娘说道,一面依着凭几坐好。
“是。”婢女说道,跪坐好,对着灯翻开书页。
“……油钱每斤不过一百会,巷陌爪札,欢门挂灯,南至龙山,北至北新桥,四十里灯光不绝。城内外有百万人家,前街后巷,僻巷亦然,挂灯或用玉栅,或用罗帛,或纸灯,或装故事,你我相赛……”(注1)
轻柔的女声在室内响起,程娇娘依着凭几,一面认真听,一面手指在桌面上写画。
“慢一些。”她偶尔出声打断婢女。
婢女调整语速,二人继续如此,一直到东方发亮。
这一页已经反复读了七八遍。
程娇娘冲婢女点点头。
“好了,可以了。”她说道,坐正身子,揉了揉右手。
手指上已经磨的发红,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磨出一层薄茧。
“娘子,要梳头吗?”婢女看到程娇娘拿起一旁的梳子,忙过来问道,“我来吧。”
程娇娘已经自己慢慢的梳头。
“不用。”她说道。
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就是了,莫要多询问。
婢女想到先前那个丫头的嘱咐,如果单是那个丫头嘱咐也就罢了,老太爷也是如此嘱咐。
这个娘子,你由她去,爱如何便如何。
老太爷如此看重这个娘子,不仅仅是可怜吧。
婢女站住脚,看着坐在屏风前的女子动作缓慢的梳头,她的头发养的很好,浓黑如墨,从来不扎发鬓,松散垂下,坐下时铺在地上,如同锦缎。
屋子的摆设简单,这娘子活动的地方也就净房卧榻和凭几三个,基本上不用收拾,书也只有一本,已经摆好了,刷过水杯,将小砖炉灭了火,婢女就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原本有两个丫头,不过,八字不好,对娘子的养病不好,所以都送回来了。”
在程家遇到那个孙观主的时候,她这样跟自己说。
被一个道姑批命八字不好,这两个丫头以后是没人敢用了。
婢女出自张家,读过书识的字,知道这世上轻飘飘的话也能堪比杀人的刀。
这两个丫头是哪里得罪这个道姑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的,她所要担忧的是一个有病的娘子,独养在外,只有自己一个丫头伺候,那岂不是要忙死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