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絮沉默半晌,见菀娘子没了继续往下说的兴致,也不再强迫,道:“既如此,是本王叨扰姑娘了。”言罢,撤了门口的士兵,负手朝外走去。
轻影跟在他身后,跨出门的那一刻,她回眸看了菀娘一眼,后者把头埋在膝盖上,没有看她。
“没想到菀娘子的身世这般凄惨,半生飘零,又一朝堕落风尘。”轻影感叹道。
李南絮道:“这世间的人,能一辈子平顺的寥寥无几,哪怕是王侯将相,人生也总有跌宕起伏,更何况是平头老百姓。”
轻影问道:“那殿下也是这样吗?”
也不知是随口的一问,还是有心的一问,语气里带着些晦暗不明的探寻意味,话音落地,轻影自己都不觉一惊。
她在北境其实极少听人提起三皇子李南絮,印象中大皇子饱受称颂,二皇子备受恩宠,二者在朝堂上时有争锋,唯独这三皇子似是不被皇帝所喜,多年来一直在王府种花养鱼。
李南絮顿住脚,回过头来。
轻影一头撞到他后肩上,柔软的衣料从她鼻尖扫过,她闻到了淡淡的檀木香。
她的的第一反应是好闻的,可是李南絮沉静的五官就在眼前,她并不适应与他近距离对视,后背不觉一僵,连连往一侧挪了一步,一脸无辜地朝他处看去。
李南絮也看着她,漆黑的眼中有明亮的光泽,仿佛在犹豫,要不要同他提起过往。
空气仿佛凝滞,轻影觉得李南絮的眼神跟往日不同。往日他虽温厚,但看人时终归有几分疏离,但今日,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就是温和而无害的,足以让人心安。
“你是吗?”轻影又试探着问了一声。
李南絮的薄唇微微动了动,清风拂面,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清浅:“走吧。”
轻影:“……”仿佛他依旧不信任自己。
罢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一时好奇罢了。
“咚,咚,咚,咚。”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在乌衣巷中,身侧的矮墙上传来石头撞击的声响,缓慢而清脆。
轻影握紧青黛剑,朝前探了一眼。
石头垒成的矮墙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攀在墙头,右手举着一块锃光的鹅卵石,像是防御一般战战兢兢地望着他们。
想必适才的响声是这老妇敲出来的。
“婆婆,您为何敲墙?”轻影问道。
轻影的面容清丽,微微笑起时很有亲和力。
老妇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原本慌乱的神色松弛下来,丢了石头从栅栏里跑出来,“啊啊”地张了张嘴,又指着屋子里面一阵比划。
“哪里来的哑巴婆子,离我们殿下远一点。”一个士兵上前,抬刀挡在老妇人身前。老妇人缩着脖子往后一退,昏黄的眼中近乎急出泪来,茫然地望了他们好一会。
李南絮担心士兵吓坏老妇人,将人叫到身后:“无碍,你先退下吧,这老妇人家中或许是出了什么事,在向我们求助。”
老妇人闻言,欣喜地点点头,而后招手示意他们进屋。
乌衣巷的百姓大多清苦,老妇人住的屋子是用黏土垒成的,从远看像是一道方形的鼓,窗户开的很小,屋内光线暗得只能看见人的模糊轮廓。
老妇人从陈旧的木箱中取出一套水粉色的衣裳,在轻影和李南絮眼前像挥舞旗帜般摆弄了一番,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一件女子的裙裳,看花色和大小,衣裳的主人应该还未成年或者刚刚成年,加之衣裳有洗过的痕迹,带着一点清幽的兰香,很明显是最近有人穿过的。
老妇人的屋中虽然逼仄,但是里屋放了两张床,想必有亲属同她一起生活,还是一个年轻的女亲属。
可老妇人看起来已经年过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