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旧是一样的生活轨迹,跑步、在书房中记录,夜里垂钓,童山诗会的邀请就像一颗石子,投下一圈涟漪,随后渐渐扩展出去,但目前对日常生活的影响还是微乎其微。
一整天不见鸳鸯过来,晚上去老太太那里用餐,贾玮特意观察了一下,鸳鸯总避着他的目光,面容也是冷冰冰的,可不像是一般的生份,倒似从此陌路的样子,贾玮有些犯嘀咕,这情形跟自己想的完全两样,本想过去跟她打招呼,逗她一笑这样,随后想想,她受老太太所命,身为小间谍,今天不过去他那边,明天后天总要过去吧,等她到了自家院落,再设法冰释前嫌,无疑更好。
事与愿违,第二天第三天仍不见鸳鸯人影,贾玮不得不开始重视,像之前宝钗与他生份,彼此淡淡的,倒没什么,迟早有和好如初的时候,但像鸳鸯这样形同陌路下去,压根就不存在和解,随时碰面,总是尴尬无比。
这种情形,贾玮自然不愿延续下去,怜香惜玉或许有些,再撇开对对方观感很好,觉得此事是自己造次等等因素,毕竟鸳鸯是老太太的管家,不管是眼下还是将来,他都不可避免地要同她打许多交道,彼此间的这种情形,打起交道来对双方只能是一种折磨。
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第三天晚上到老太太那里用餐时,看了看鸳鸯依旧冷若冰霜的面容,贾玮直接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姐姐,这几天你怎么都没到我院中玩去啊?”
鸳鸯就站在贾母旁边,其实贾玮就是说给贾母听的。
“鸳鸯,宝玉这阵子呆在家中,他那边院子事情会多些,我不是让你常常过去帮袭人料理料理么,怎么你接连几天没到那边去?你告诉我都有过去的啊……”
果然,贾玮说罢此话,贾母就忍不住问鸳鸯。
老人家性急,说话也急,一个不防就暴露了些什么,贾玮脸上抽搐了几下……呵,原来小间谍过去是有过去,大约半道上躲到哪儿消磨时光了,多半是在凤姐院里,也有可能去宁府那边。
对老太太,贾玮也有些无语,明明派鸳鸯过去当间谍,当着他面却随口编个毫无说服力的理由,且不说他院中压根没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多了些事儿,晴雯麝月她们都是摆设么,用得着让鸳鸯这个大总管亲自过去料理……
他这边想着,那边鸳鸯抿了抿嘴,从旁边绕过来,站到贾母跟前回话,“老太太,小婢错了,欺瞒了您老人家,这几天小婢是没去宝二爷那边……此后,小婢也不会去的……”
“怎么回事,好孩子……必是宝玉他欺负你了,你如实说来,我替你做主。”
贾母活了这么大岁数,这时听了鸳鸯的话,又看了看俩人间的情形,哪有不明白的,先是瞪了贾玮一眼,随即温言向鸳鸯说道。
“老太太……宝二爷他……搂住小婢亲嘴……小婢再也不去他那边了!”鸳鸯说着,眼圈微微发红。
刚才他们说话都不怎么大声,或坐或站在那边的王夫人凤姐园中众姐妹们皆不大留意,以为他们随口聊着话儿,她们自己这边也在三三两两地说话,就更不理会了,此刻鸳鸯激动之余,说话声音突然高了些,她们这才疑疑惑惑地望过去,鸳鸯说的话儿她们也全都听清了……扑哧一声,凤姐头一个笑出来,接着依次是探春、黛玉、李纨、惜春,宝钗只是抿着嘴儿笑,迎春也是,王夫人年纪稍大,反应没那她们快,等反应过来,对着凤姐摇头直笑。
当然,并不止是她们,屋内的几个老太太的丫鬟也都捂着嘴儿偷偷笑,屋外头各人带来的丫鬟和管事媳妇们有的听清了,有的没听清,在那里交头接耳,最后大家皆笑起来。
眼下这笑成一片的情景,最郁闷的当然是贾玮。
事情弄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步,是他先前无论如何想不到的,鸳鸯是个女孩儿家嘛,怎么会将亲嘴的事儿在众人面前抖露出来……他只是想在老太太面前提醒一下,使鸳鸯不得不去他院里,以便寻求和好契机……完全没想到她宁可豁出去,也不妥协。
“你啊,你啊,真是孽障……鸳鸯说的可有此事?”
贾母一听此言,先是撑不住笑了,随即觉得不妥,毕竟鸳鸯还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发话呢,于是板了板脸,自然谈不上有多严肃,手指虚点了点贾玮问道。
“孩儿……孩儿一时糊涂……”
贾玮低着头说道,听老太太所言,其实已全然信了鸳鸯的话,否则不会先说他是“孽障”,再问他可有此事,也是,宝玉这孽障,以往做过多少此类的事儿,不然的话,刚才太太凤姐她们也不会一听就发笑。
貌似自己来了之后,也不比他差不少,紫鹃、莺儿、鸳鸯……
贾玮选择承认,既然无论承不承认,大家都认为他肯定亲了,那倒不如亲口承认……反正事情也这样了,至少还有敢做敢当的样子,唯一受不了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众人尤其是园中的姐妹们取笑,刚才朝那边匆匆瞥一眼,发现黛玉正拿手指在脸上划着羞他,其他姐妹也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儿。
“一时糊涂?谁让你一时糊涂的?此刻先用饭,饭后留下,给鸳鸯赔礼。”
贾母貌似严厉地说罢,向鸳鸯道,“好孩子,他从来这样,你也清楚,饭后我让他向你赔礼,往后谅他也不敢再胡来了。”
这时传菜也传得差不多了,于是大家开始用餐,虽然照老太太屋内的规矩,用餐时不许说话出声,但贾玮还是被几个姐妹用目光、表情之类的取笑一番,连王夫人都站在一旁笑瞪了他两眼。自然,鸳鸯也同他一样,时不时接受各人的目光,她倒是倔强,紧抿着嘴站在那里,目不斜视。
饭后,各人散去,贾玮单独留下。
“孽障,还不快向鸳鸯赔礼。”
贾母坐在软榻上开始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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