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娇本想说“我什么也不吃。”但肚子在这时发出“咕咕”两声抗议。算了,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再生气又有啥用?那终究是属于一个陌生女人的悲哀,王娇无能为力。
“请问现在还有酸菜馅儿的包子么?”
“没有了。”厨师说。
瘦长脸打量着王娇,补充一句:“你要是想吃,每天中午12点之前来,我家包子抢手,一般到下午就卖完了。”
这里离火车站近,转站的旅客确实购买包子上车更方便。
“那现在还有什么?”越说饿,王娇肚子叫的就越厉害。
厨师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玻璃窗上贴泛黄的价目表,“现在除了包子啥都有。”
“那就来饺子吧。”王娇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对他说,“二两,酸菜馅儿。”
作为南方人,王娇对饺子一般,之所以选择吃这个完全是因为在豆角炖土豆,地三鲜,小鸡炖蘑菇等一堆硬菜中,饺子最便宜。原主带来的钱不多,一共六十三块7角2分还有十几张全国粮票。
粮票,王娇在历史书上和旧货市场见过,五颜六色的小票子,据说在计划经济时期地位与金钱相等,用以购买紧俏商品时。不过,七十年代初期,好像所有商品都是紧俏商品。就拿王娇吃的这一盘饺子来说,二两,人民币用一毛三,不算贵,但还要搭配一两粮票。
“那如果没粮票呢?”王娇问那位长脸服务员。
“长脸”的脸一瞬间变得更长,“没粮票给三毛八!”
好家伙,一下子贵了三倍!
饺子二两给十二个,一个大小与超市中卖的的散装速冻饺子差不多,没有湾仔码头那么大,但吃饱不成问题。也是太饿了,王娇没时间品味酸菜的味道是否正宗,一口半个往嘴巴里塞。烫,真烫!
她吃饺子时,那两个服务员就站在窗玻璃前嗑瓜子。忽然,长脸指着外面惊喜地喊道:“老吴头,赶紧的,‘白天鹅’来了!”
老吴就是厨师,长脸喊他时他应该在上厕所,“哪儿呢?哪儿呢?”急急忙忙从后面跑出来,裤腰带还没系好。
王娇目瞪口呆,难道厨房跟厕所是一个地方?
脸几乎贴在窗户上,老吴眼睛发直:“哎呀妈,太漂亮了,这小身板,美!真美!就是腿瘸了。”
“小点声!”长脸用胳膊肘捅他,下巴指指王娇。意思是这里还有外人在,万一是个嘴巴欠的,咱们就倒霉了。
老吴忙点头,表示明白。
他明白,王娇可不明白,白天鹅?外面除了几个步履缓慢的行人还有一个扫地的女清洁工,哪里有什么白天鹅?
长脸说:“她今天早上刚被派到这里扫大街。”
“听说她以前是跳芭蕾的?”老吴问
“嗯,原先在天津芭蕾舞团,听说还出过国,叫啥……法国,不知咋的就来到咱鸡西了。”长脸消息灵通,若在三十年后肯定能成一代名狗仔。
老吴感叹:“哎呀妈……”
直到这时王娇才明白原来他们口中的“白天鹅”就是窗外那名正低头扫雪的女清洁工。
芭蕾,清洁工,两个完全不同的工种如今却放在同一个女人身上,难怪刚才她望着画着女红军的影背发呆,原来……
王娇心情沉闷,匆匆吃过饺子就出了饭馆,满脑子都是白天鹅那只角度奇怪的短腿。路过一处建在斜坡上的垃圾站,看见白天鹅推着一车垃圾正奋力向上攀爬,车下两个小轱辘,雪天路滑,再加上她一条腿是残疾,努力了好几次,车就是上不去,反倒是她一次次摔倒。王娇不忍,赶紧跑过去帮忙。
“我来帮您。”
“白天鹅”擦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嘘嘘地对王娇笑道:“谢谢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