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二章真美
透蓝的天空悬挂着火轮般的太阳,阳光铺满大地,和煦的风从殿外吹来,这时节,已经能够从风里感受到暑天将至的炎热。
凤凰宫内静悄悄的,沈润一直坐在外间批阅奏章,到午时后方才稍稍喘了口气。他望向堆积如山的桌案,又看向剩下的奏章山,少说还有七八十本,下午要接待使团,晚上还有宫宴,算算时间,要在宴会结束后才能继续批阅,批完这些怎么也得明天早上了,一想到这儿,他就头疼、眼花、手软。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他的寿命又折了几年。
旁边伺候的成安见他似又焦躁起来,忙让小太监把茶奉上来,自己接过,摆在沈润手边。他心想,殿下从前在位时最勤苦,处理国事通宵达旦,几乎不歇,效率也快,可近来似乎……杂念过多,有点散漫。这话他当然不敢说,他只是有点不适应殿下由勤勉到松弛的变化,从前他磨破了嘴皮子殿下都不肯休息,日日夜夜像个铁人似的不停歇,现在却总想着慢下来,有点不像殿下了。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太劳累不利于身体健康,反正这天下是陛下的,主子偶尔偷个懒松快松快,成安觉得更好。
沈润不知道成安的想法,他正在为一桌子的奏章头疼,想偷懒,又不能偷懒,他双眸微阖,按揉着太阳穴的工夫,竹帘轻响,晨光从内殿走了出来。他侧头望过去,温暖的阳光穿过门窗落在她的身上,端的是明丽璀璨,华贵耀眼,皎如日星,光彩照人。
这一身是他特地吩咐尚衣局裁制的,既顺从了她的喜好,又显得端庄贵重。她只爱白色,觉得这颜色干净透亮,不躁不闷,他也喜欢,可说到底,素色到底难以隆重。她厌烦红色,近年来也不再喜欢黑色,认为会显得脸色太苍白,他思考了良久,干脆就用了她最爱的白色为底色,只是在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花纹,几乎将白底完全覆盖。大量的金线,纯金的丝线,真正的挥金如土,穷奢极侈。
若是寻常女子,这般金光灿烂,必然是撑不起也压不住的,可她不是普通女子,这一身穿在她身上,只是将她的美烘托到了极致。宽大华丽的广袖上衣层层压叠,繁多,繁琐,却显得优雅大气,层次迭生。御供的丝绸薄如蝉翼,轻如浮云,细滑的衣料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幅恢弘磅礴的百鸟朝凤,千道瑞气万条霞光中,金凤踏云,百鸟齐鸣,绮艳多姿,栩栩如生。下系留仙裙,长裙曳地,细褶如浪,金丝纹绣,雍丽端庄。最外层罩了一件由金线织就、阔袖拖摆的绸衫,上面绣了一条刚劲威武,气势汹汹的金龙。金龙巨大,头尾在前,成盘绕状,绣在她轻薄贵气的大衫上,巨龙足踏祥瑞,凌于海涛之上,叱咤风云,巡行天下,威严无比。乌黑如墨的长发光滑生亮,高高地挽起,戴着金丝盘成的花钗冕,上刻十二龙凤,龙凤口衔珠宝,下饰珠花,每朵珠花的花蕊都镶嵌着一颗宝石,宝石均为拇指盖大小,颜色各异,光芒绚烂,交相辉映,满室生彩。
他一直想看她穿上这世间最华丽的衣裳,也只有这样的衣饰才配得上她的美,无奈她本人视财如命,裁衣服的钱都被她拿去打仗了,他始终没有机会实现,趁现在战争后可以稍稍喘一口气的工夫,他的理想终于让他找了一个借口实现了。
人如日月,肤凝霜雪,云堆翠髻,唇绽樱颗,额间坠了一枚鸽蛋大小的红宝石,正是沈润在她登基大典那一日命匠人用他珍藏多年的红宝石为她打造的,那宝石鲜红如血,溢彩流光,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雪颈似鹤,纤腰如柳,华服盛妆,芳容天成,绝代之姿,旷千载而特生。
沈润含着笑站起身,他的心跳得厉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晨光也有点呼吸困难,衣服穿了太多层,冠冕很重,就快把她纤细的脖子压断了,她却不能草率对待,这些可都是军费。
一想到她还剩了点军费,她的心情就没那么坏了。
沈润见她心情不错,以为是她只烦扰了一日就又能换回白裙的缘故,他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日子不准又短,对身体没有益处,他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让御医给她把把脉,开一些能滋养调理身体的汤药。
心里想着,他迎了上去,将她端详了一番,弯着眉眼,含笑赞道:
“真美!”
“我不觉得区区赤阳国值得我花这么多金子。”晨光语气生硬地说,她的美是公认的,称赞她美并不会让她的内心产生波动。
她的话让沈润哭笑不得,哪有女子不喜欢华丽的衣饰,偏她老想着军费,不肯在穿戴上多花钱财,他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值不值得,而是需要。赤阳国的人这一回来,名为示好,实际上是来探你底细,看你是不是被打仗掏空了,你富有,就表示你还能打,你越富有,他们越忌惮你,越不敢轻举妄动。战与不战,都不能让赤阳国摸清你的底细,占了先机。”
晨光没有言语,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开战这一项,她向来认为晚开不如早开,一来可以借着前一场战争的余热,一鼓作气,趁军心未散战意仍在时,将士更易被燃起斗志;二来现在还能挤出点军费,以战养战也不算太难,可若真和平个几年,这期间从朝廷到民间处处用钱,到再想战时,钱恐怕早就被花光了。
“使团出访,主动结交,若赤阳国没有过分的举动,你也表现得友好些,多展现凤冥国的风度,至少不要主动挑起矛盾。”沈润斟酌着,劝说道。
他生怕她会在赤阳国出访期间一个不爽和赤阳国使团动了干戈,草率开战。
晨光冷哼了一声:“他们不惹我,我自然不会浪费力气捏死他们。”
“捏死”都出来了,沈润哑然失笑。
正在这时,一旁的成安终于从满室的晃神中率先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
“殿下,时辰到了。”
沈润要出宫去迎接赤阳国的使团,毕竟他们都知道,赤阳帝亲临,就算对方没先报给他们,就算他和她都看不上那个赤阳帝,身份在那儿,他不去,别人压不住。
“我先去了。”他对晨光说。
晨光点点头,见他要走,想了想,忽然道了句:“若他们傲慢无礼,不必对他们客气,仗早晚要打,我便是让他们有来无回又如何?”
赤阳国是七国之首,自古以来就有一股子优越在身上,视己国如天神,当他国是粪土,从王公大臣到平民百姓都很傲慢,从以前就招人记恨,七国会更是每一次都得罪人,可因为赤阳国确实强大,厌憎赤阳国者多敢怒不敢言。
晨光却不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