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岁月磨砺而稍有粗糙的手正抚着轮椅扶手缓缓靠近,眼睛虽已有些浑浊,但总萦着温柔。“嗯,你可是许久不回来了。”顺从的微弯下身,以便老人更方便摸到脸颊,陆淮深眉目温和,“之前忙,这不赶回来了吗。”自从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已有几月认不出陆淮深,今日难得比较清醒,陆淮深肯定不愿驳了她的兴致。“那昭昭呢,她怎么还没来?”秦慧珠推开陆淮深,兀自转着轮椅就要往外走,期间喃喃自语,“我得去接昭昭。”担心她独自出去发病,陆淮深稳稳止住轮椅,轻声哄着,“奶奶,她临时有个朋友出事了,她去帮忙,今天就不过来了。”安抚的拍着她的臂弯,陆淮深眼神示意许特助将人推走。然而.“不可能!”秦慧珠却是斩钉截铁,瞥到身后人的动作,直接抽出轮椅旁夹着的拐杖,笃笃敲的闷响。“每年生日昭昭都回来陪我,怎么可能今年不来!”“她可比你这混小子更上心!”用拐杖别开他的身子,秦慧珠板着脸就往外挪。“奶奶,她真不来了。”无奈低叹,陆淮深索性自己推了轮椅,“我送您回去。”“混小子!”见他不似作假,秦慧珠登时气呼呼抬了拐杖,小声嘟囔。“奶奶,您说什么?”轻轻弯腰,陆淮深耐心凑到她嘴边。但是,微微伏下的身子刚好给秦慧珠行了方便,后者拐杖毫不留情的砸在他的后背。“我说,肯定是你小子欺负昭昭,昭昭生气不回来了!”虽然力道不大,但陆淮深怔愣之际还是低呼一声。一旁的许特助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慌忙上前要拦,被陆淮深摇头示意。无奈的任她打了两下,陆淮深被她晃得领带微松,索性扯下扔给许特助,嗓音低沉而柔和,“奶奶,我没”【感情一途,我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耳畔似有涩声回荡,陆淮深心口不可遏制的一颤。眼眸低敛,他没来由的停了声。他好像.“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昭昭是个好姑娘,你必须要对人家好!”不解气的又打了几下,颀长身影微晃,但还是没躲。直到一道声音响起,秦慧珠手中拐杖被夺走。因着来人力道不小,秦慧珠被他带的一个侧歪,险些从轮椅上摔下去。“奶奶!”陆淮深眼疾手快将人扶稳,锐利如剑的视线霎时慑向陆荣,启唇间罕见的染了几分厉,“大伯这是做什么?”如果再晚一步,轮椅必定侧翻。“哎呀。”佯装懊恼的合手,陆荣上下拜了拜,“抱歉,一时没注意。”那上下作揖的动作,倒好像是在拜逝去者。陆淮深眸子瞬间冷了下去,犹如幽暗冰潭,压迫感散出。撇撇嘴不去看他,陆荣反倒笑眯眯的凑到秦慧珠跟前,龇牙状似神秘,“妈,你这可就说错了,现在该来咱老宅的可不是宋昭咯。”不明就里的抬头,秦慧珠茫然问了一声,花白发丝于风中稍有凌乱,平添孤寂。“妈还不知道?”陆荣斜晲着陆淮深,努了努下巴,“淮深最近可是跟孟家那个孟繁漪走得很近呢。”“听说都上娱乐头版了。”“什么?”秦慧珠原本平静如水的表情凝固,眉头也被这消息揪紧,慌忙回头看向陆淮深。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因为惊悸失望而一时语塞,只余急促的呼吸与起伏不定的胸口。“淮深!”一手紧攥扶手寻着支撑,一手勉强抬起指着陆淮深,秦慧珠咬牙,“你给我过来!”“奶奶。”陆淮深蹲在她腿边,薄唇翕合。声音不大,秦慧珠本想低头细听,门口却突然起了一声招呼。“奶奶!”院内人同时顿住,与秦慧珠惊喜应声的反应不同,陆淮深只是抿了唇,淡淡起身。脸上波澜不惊。刚才的解释,随风无声消弭,谁也没听见。宋昭一袭流线型红裙,裙摆缀着银色暗纹,轻盈飘逸间自是风情万种。微卷的发丝散开,面容精致如画,灿若星辰的双眸盈着笑意,修长双腿落落大方走近。成功引注了所有人的视线。“昭昭!”抓着人的手喜笑颜开,秦慧珠拍着蹲在身前人的肩膀,“你来看奶奶了?”“当然,想死奶奶了。”眉眼弯弯的侧头,宋昭亲昵的蹭着老者爱怜的掌心,红唇娇嗔,“奶奶都没去门口接我。”以往每次秦慧珠都是早早去大门等着,一定是要第一个见到宋昭的。“还不是怪这两个煞风景的。”秦慧珠瞥了眼陆荣,随即又威胁的瞪了眼陆淮深,拉着宋昭的手搭在轮椅上,“走,我们进去说。”“听奶奶的。”推着轮椅有说有笑,宋昭间或低头倾听,似是听到了什么,笑颜撇过脸,正映在陆淮深眸中。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陆淮深眸光锁着她的背影。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听着两人的声音:“你这丫头,还是这般打扮好看。”“好好的人,偏要穿的老派,都磋磨了。”“听奶奶的,以后就这么穿。”脸颊泛起温暖的红晕,宋昭浅笑脆声,“好!”心下丝丝缕缕泛酸的记忆却不听话的往外冒。她的长相其实偏于妖艳,并不适合小家子气的浅色,反倒是张扬的红色更夺目些。但当初她多方打听过陆淮深初恋的信息,只听说孟繁漪温婉可人,她就硬逼着自己转性,整日琢磨如何装扮的温婉,只为哄着陆淮深他的视线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瞬。宋昭讥讽的勾了唇,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椅背。那些仿若家里死了人一般的白色系平白压了她的气场,如今想来不过是感动了自己,可笑的很。“昭昭?”耳畔老人的轻唤扯回思绪,宋昭复笑遮掩,“奶奶?”随后轻声细语的劝着,“您先上楼换身衣服吧,宾客们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