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并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凌一的,即使是爱情——尤其是爱情。
因为凌一此时向自己索要的爱情,恰恰他本人曾亲手赋予的东西,即使这个已经睡着的男孩子或许并不知情,而这一刻来得有些仓促。
林斯的手指上移,描摹着凌一的轮廓。
晚安,男朋友。
阿德莱德正在和郑舒喝酒。
他看着通讯录中林斯和凌一的签名几经变动,最后消停下来,忽然开口道。
“你相信一切早已注定吗?”
“怎么说?”郑舒道。
“对于林斯那样的人,他的信仰已经破灭,灵魂里长满荆棘,命运就像泥沼,罪孽与善良纠缠不清,夜晚与黎明不可分割——他若要重获新生,必须去拯救一个人,或被一个人拯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心理医生的笑容神秘而充满蛊惑,像是地狱中窥知一切众生的魔鬼,“所以,当我在飞船上看到他的第一刻,就知道,假若他会答应一个人度过余生,那个人会是什么模样,而事实确实如我所料。”
“他得到了救赎吗?”郑舒已经有些醉意了,并未多问,而是道:“我以为他那样的人,可以自己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
阿德莱德忽然放声大笑。
“不可能,”他灌了一口酒,“我可以和你打赌,林斯所知的真相,远比我们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残酷。”
郑舒也笑。
“我不相信他知晓一切。”他说。
“此城罪恶深重,声闻于我。”阿德莱德以一种近乎放纵的语调念出《旧约》中耶和华的话语,然后断续道:“飞船上的许多人都寻求过我的帮助,包括一些大人物,而其中透露的痛苦比想象中还要强烈百倍……”
“没有人真正快乐——你呢?”心理医生忽然看向郑舒,目光审视:“我可以看到你的痛苦丝毫不逊于林斯,它到底从哪里来?你又打算怎样去化解?”
郑舒灌下一杯烈酒,虽然他平素以滴酒不沾著称。
——毕竟,烈酒使人忘记痛苦,人们总是需要它。
他看着阿德莱德,神情略有恍惚:“来自我的爱人。”
他望向天花板,声音微有醉意:“我经常觉得,她还在这里看着我,每一刻都看着……”
阿德莱德已经醉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边笑边唱着十九世纪流浪歌手心爱的浪荡歌谣,倒在了床上。
郑舒把他拖到一边,自己也胡乱躺下。
和好友一同醉酒的夜晚难受且美妙,仿佛闭上眼,再睁开时,还是二十三岁那个聒噪又美丽的夏天。
清晨来临,恒星光照在飞船的外壳,使它闪闪发亮。
凌一扣好黑色制服的最后一粒纽扣,亲了亲林斯的额头:“等你回远航者。”
林斯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在曦光中走远,日光中,浮世尘埃飞荡,可这情景却像是来自遥远天国。
凌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不远处一扇门忽然开了。
宿醉的阿德莱德头痛欲裂,整个人都十分漂浮,看到林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嚎哭:“医生,我喝酒到半夜,现在很难受,我想要治疗。”
林斯不动神色躲过他的飞扑,并在他想要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冷冷睨着他道:“我觉得你应该打消与我勾肩搭背的念头——毕竟我现在是一个有男朋友的人了。”
“是谁让你有了男朋友!”阿德莱德悲愤控诉,“是我!敏锐的心理医生!洞察人心的狄奥尼索斯!”
林斯挑眉:“果然是你从中作梗。”
阿德莱德接住林斯抛过来的两粒薄荷糖,确认他不会嘘寒问暖,悉心照料自己这个好朋友后,绝望地回到了郑舒身边。
郑舒撑着宿醉的头疼在编程,并不理睬他,甚至抢走了一片薄荷糖。
“友情!这虚伪的友情!”心理医生绝望地抱住一只枕头,与它相依为命。
作者有话要说:啊!
有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