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阵法共有八处阵尾,一一被昙昼找了出来。
她好像是极其熟悉此处阵法一般,在莽莽城池之中游走随心,动作利落而干净。几缕青烟缪织成一股,随着更多的阵尾被废,生命树上方不知何时出现的浓云也愈发深厚,如浓稠的砚,随时可以搅磨出墨来。
身怀雷灵根的扶馀楚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股电流的不同寻常,停止了口中念动的往生咒,抬头看着城中心的地方。
这三个多时辰来,他在城中半日时光已经替近万人超度往生了。
他杀了两只虎妖,却发现有更多的祸端出现。先是楼房无故坍塌压死了近百人,接着是城中的小河里忽然冒出十几只溺死鬼骗杀了许多人,再然后无千无万的人们或者死于突发疾病,或者死于各种意外……他完全是救了这边那边又出了问题,两头不能兼顾。最后只能把救下来的人全部送到土地庙里,施了个结界保护他们。
可此时的洛川城,俨然已经是一座死城、荒城、乱城。
神使游走在城中的各个角落,手起刀落地杀人,生命流逝其间。
各种天灾人祸在这一刻齐齐降临,风雨欲来,木屋檐角的风铃被吹得摇摆不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黑衣少年头戴兜帽,安静地站在树前,抬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但是他的目光在每一片树叶上轻轻扫过。他的瞳色漆黑如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最后只是轻声化为一句:“你们都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吧。”
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的。
如今结界动摇,所有的一切都撑不了太久。
取舍只能在此一念之间。
话音落下,狂风骤雨即至,生命树被雨水打得哗哗作响,宽大的叶片飘摇直下砸在水坑之中,溅起一圈圈生命之涟漪。
天阴沉的很,耳畔似有波涛滚滚之声。
扶馀楚手持银枪与虎妖缠斗在一起,巨大的虚影直贯而下,将那两只虎妖横劈为两半。鲜血混在雨水之中,扶馀楚忽然觉得指尖一痛,那雨水顺着他的伤口渗入其中,像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扎着他的皮肤。
他皱了皱眉,连忙将被救下的百姓扶起,扬声道:“这场雨不对劲!全都回家去别出来!”
一切的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在争相迸发,昙昼逆行雨中,一滴接着一滴雨水砸在黄土之中,滴滴答答,腐蚀人骨。
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完整的人来,昙昼亲眼看着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在雨水之中痛苦呻吟,皮肤像是被重锤击打得坑坑洼洼,有些隐隐可见森然白骨。
这场雨就像是一场天谴,在惩罚这里的每一个人。
可让人惊奇的是,昙昼行走雨中只撑了一把红色油纸伞,雨水斜斜打在她垂落身侧的手臂上,却只是汇聚成一股,顺着手背纹路一路途径手指三处转折关节,从指尖落下。
这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雨中诸人忙于奔命,遥远的山巅之上传来各种野兽的嘶吼之声。
一人直接跪倒在昙昼面前,苦苦哀求她救救自己,昙昼只是微微偏了下伞面,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地上的雨水渗透入青年的皮肤,不过须臾地上就被血色染红。
青年痛得满地打滚,眼球翻白。他似乎也意识到昙昼救不了自己,他心中的神仙救不了他。他的双目爬上绝望,最后一把抓住昙昼绯红的裙角,颤声道:“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