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坤倒是想硬气一把,但是他家的人和他的想法不一样。
得知他女儿成了皇子福晋,全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来恭喜,那些不知道远了几千里的远亲也找了过来,顿时让伊尔根觉罗家的门槛被踩烂了。
科尔坤他们家在镶黄旗,姓伊尔根觉罗氏,他们家族在京城属于平常人家,和阿灵阿背后的钮祜禄家,鄂伦岱背后的佟家这些大家族相比真的不够看。祖上没什么著名人物,把祖宗算上到如今,全族谱就他的官大,其他的都是一些佐领笔帖式这些官儿,混的好的也就是三品四品。
科尔坤家族是先科尔坤成了顶层的官僚,才有了他女儿的出人头地,因为他女儿的出人头地,夯实了家族在镶黄旗的地位。这是很典型靠养女儿改变家族地位的一种上升方式。
这种上升方式在八旗内部很普遍,宫里的娘娘们大部分都是包衣人家的女孩,现在不都是带着娘家人成了正经的旗人了。和皇帝做亲家,光这层关系,科尔坤他们家日后就不是普通人家了。
所以科尔坤这时候想坚持不给女婿修宅子,先别说他的户部同僚们怎么想,他家的人是第一批不同意他这么做的人。
这可是全家族最显耀的一门亲戚,绝对是贵戚。他老子拄着拐杖扶着孙子颤巍巍的出来骂他:你想干甚!老子现在打死你还来得及。
家里的近亲们更是苦口婆心:“你怎么就想不开呢,花的是国库的钱办的是咱家的事儿,你有什么可阻拦的。”
“你想想,往后大阿哥封王,咱们家的外孙最少是个郡王,大阿哥这一支的人一直在那宅子里住着,咱们家最起码能依靠他们三代人,你怎么就算不明白这账呢?何必在这节骨眼上添堵呢。
皇上会念你的好吗?人家是亲父子,哪有老子不给儿子打算的,皇上就觉得你这人脑子轴。
大阿哥会觉得你这老丈人有风骨吗?呸,就觉得你有病!要是因为你对咱们家姑奶奶不好呢?
你想让咱们家姑奶奶住在危房里面吗?”
科尔坤是左右为难,最后在全家的念叨下,在老父老母以死相逼下,他怂了。
他怂了但是徐潮不想怂。
这头不能开啊!开了后面怎么办?皇上才三十多岁,他现在养了十四个儿子好几位格格了。一人一座府邸,这要花多少钱?
徐潮看科尔坤怂了后,户部那些听科尔坤话的官们都软了,还有人说“天下都是皇上的,给阿哥们置办宅院这事儿也不大,毕竟皇家无私事啊!不是私事就是国事啊!”
国事花国帑,太天经地义啊。
徐潮愁啊,他不过是汉尚书,汉尚书是没满尚书权重,满尚书都认可的事儿,他这二把手怎么越级跟皇上对喷。最恶心的是户部里面还都一片赞颂声。
一屋子小人!
徐潮难受的吃不下睡不好,嘴边起了一溜泡。和几位好友说这事儿,好友就说:“你不用单打独斗,你找御史啊!御史就是在这时候用的啊
!”
徐潮瞬间福至心灵,对啊,怎们把这群喷子给忘了。
他急匆匆的约了一群御史,没想到御史也怂。
“乾纲独断”不过是四个字,但是压在群臣头上犹如一座大山,把朝臣都压成了奴才,放眼看看,满朝官员没一个有脊梁骨的。
御史一听都摇头表示这活不接。这活儿也太得罪人了,还不是普通人。上得罪皇上,下得罪内务府,中间还得罪一群大人,比如大阿哥的老丈人科尔坤。
御史是喷人,喷人的时候也会看看后果,没好处的事儿谁干啊
这些人直接说:“你们满尚书都同意了,你们自己协调呗,我们插什么手啊。”我们又不是于成龙,不干!
徐潮也挺理解他们的,毕竟自己都怂的不敢出头,没胆量在朝堂上和明珠对喷——明珠是内务府大臣之一,关键明珠是权臣,而且满朝除了索额图的人,没人说他坏话,此人气势熏灼,御史不想引火上身也是人之常情。
徐潮叹口气,为国库默哀了一会,就问这些御史们:“你们既然不插手这事儿,你们最近在干嘛?”
干嘛?
和礼部对喷!
务实不行但是可以务虚啊!
自从顺治皇帝坐了京城到如今皇子娶妻还是头一回,既然是头一回,而且皇家想保持满洲习俗,又想符合周礼,势必要弄出一个四不像出来,所以这里面的礼仪可以掰扯一通。一定要在大阿哥的事上掰扯明白,要给以后的几位皇子当例子用。
御史们反问徐潮:“徐大人说礼仪这事儿严重不严重?是不是迫在眉睫?是不是影响重大?是不是……”
徐潮居然无话可说,尽管知道一堆人对着礼仪扯来扯去压根是吃饱撑着,这事儿再重要也不如国库的银子重要,但是,又不能说不重要。毕竟从古至今,礼,就是一个大事啊!
徐潮甚是惆怅。
难道天下就没一个人站出来登高一呼?
平时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就没一个觉得公私是要分开的?国帑和内帑不能混为一谈啊!要是上面这么做了,下面是不会要跟着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