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于天地,无虎豹之利齿,无鹰隼之羽翼,无游鱼之尾鳍,是这世上最为柔弱可欺的物种。然人类模仿虎豹之利、鹰隼之疾、鱼类之捷,创造了武术,得以立身于天地之间。
两个年轻人像两只初初长成的猎豹,同样迅捷,同样充满力量。比起之前的比赛切磋,他们更像是在战斗。
他们腾挪、闪避、攻击、撕咬,亮晶晶的汗水飞扬在空中,咸腥腥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力道落在对手身上也落在自己身上,痛觉更加激发了战斗意志。
观众都沉默了,连裁判也有些傻眼——或许西青赛历史上曾出现过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可近几年绝没有过。
一秒又一秒,裁判猛然醒悟过来,强行分开二人。董煜与濮阳被分开,各自喘息未定,对视一眼便又出招。
裁判:“……”
濮阳打得极为畅快。他封了自己的内力,可这仍是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最为畅快的一场战斗。董煜强大的实力令他棋逢对手,甚至一度生出了自己仍是在原来那个世界接受训练的错觉。
这一轮交手很快结束,濮阳的手落在了董煜喉间,董煜正要反击的动作僵住——那一瞬间,他被从未见过的杀气镇住了。
观众席上苏嘉摸了摸脖子,她也被那样掐过。
赛事至此尘埃落定,趁着组委会准备颁奖仪式,主持人将今日比赛的四位选手全都带到了台上进行短暂现场采访。季军与殿军都对对方表示赞赏,董煜则道:“濮阳年纪比我小,却比我更厉害。我不敢说日后一定比他厉害,但我期待着自己打败他那一天。”
主持人又笑着将话筒凑近本次比赛最大的黑马:“胜利的滋味怎么样?来说说你的想法吧!”
濮阳不说话,静静看着她。被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清凌凌盯着,不知为何,历经无数大场面的她突然失语。好一会儿,主持人才反应过来,讪讪笑道:“看来我们的小冠军不善言辞……”
濮阳伸手接过话筒:“武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坦坦荡荡,方是正途。”大多数人听得不明所以,但他知道,他已将话带到,完成了马老爷子无声的重托。
马致远的司机在看台边招手,苏嘉看看台上的濮阳,从人缝中挤过去,便听司机道:“二少叫我带你去后台。”
后台一片忙乱,唯有马致远一人遗世独立般地悠闲着。苏嘉走过去,马致远笑得极是开心:“濮阳好样的!没辜负我家老爷子一片心意。”对上不明所以的眼神,这才慢慢向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近几年西青赛预定名次的歪风愈演愈烈,马老爷子一心想要破除这些歪门邪道,却苦于没有合用的人才:各家的顶尖人才都是宝贝,哪里能给他当刀使?可巧濮阳便做了这样一把刀。
半决赛结束那日,董煜背后的人找到濮阳,要用二十万乃至于更多买一个冠军。濮阳究竟答应没有,谁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情形已经很明了了。
苏嘉先是愤怒马老爷子将濮阳当了刀子使,末了却叹口气:“他先前叫我不要来,就是想要答应了……”
他本不必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逼着他去拿那个冠军的。逼着他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正怔忡间,前面颁奖仪式已经结束,濮阳捧着奖杯与证书走进后台,一眼便看见了他表姐。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有点羞愧、有点歉意、还有很多很多心疼。最终她的表情定格成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早说你是最棒的!”
看到她和马二少站在一起,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懒得解释来龙去脉,讲述比赛不易与赛事背后博弈的惊心动魄,他对她露出个真真切切的笑。
“我想,我要送给你的是一座冠军奖杯,不该是一只任由人买卖的夜壶,更不该是卖夜壶得来的钱财。”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冠军奖杯是凭借自己实力得来的。你说过想看我夺冠,我便夺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