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隐尘避世的岁月日渐长久,她心生忐忑,越是闲适越是不安。
在平静的小城安然度过,随时光荏苒走完一生,这并非她所求。
只不过牵念已逝,再无转圜,自己又未行多少良善,于是许多悔悟也不知能否达至地底。
林羽半生逃不开一个命题:人一生如有相负,该如何补偿悔悟?
多行些良善可不可以?雨夜救走孩童时,这念动在她心底一掠而过。
而后将孩童藏在家中照顾,日子暂且过得平静。
这日,林羽自医馆捡了药回往居所。
济阳城独立独所的精致院落本就稀少,还须僻静些,又须不打眼些。
林羽跑遍全城,千辛万苦才访了这一处,取名“折梨院”。
那院落四方不大,入户左右两侧各连接了小巧长长的游廊,顺着一边游廊弯绕走得片刻,到尽头处能见一扇拱形实心铜门。
林羽轻轻叩门三声,半晌,铜门打开。
伙计打扮模样的少年恭顺有礼喊了声,“大娘子、二娘子好。”
两人无声地点头,入铜门后面前豁然开朗,一条石子小路方在脚下,小路两侧种满纤细秀美的紫竹。
“大娘子今日出去一趟,看着心情正佳。”
“我嘛,只需你们好生赚钱,心情都是高兴的。”
少年将手中汗巾高高扬起甩在肩膀,喜洋洋应答着快步离开。
林瑶神色复杂,看着林羽挂着对自己而言并不熟悉的爽朗面容,轻轻在背后低语,“我旁观着久了,觉得你行事性情就像被人附身了似的。”
林羽没有回头,反问时颇有洒脱自在的意味。“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毕竟过往悲苦,才珍惜当下之可贵。
两人到石子路尽头又站定,前方一扇仅供侧身进出的木门半掩半开。
林羽熟练地轻轻推开,耳旁迅速炸起一波又一波谈笑吆喝的嘈杂之音,与方才走过的小花园幽静宁谧恍若隔世。
门后,就是“林家客栈”一楼大堂。
此刻热闹非凡,室内弥散着诱人的肉香,酒友正谈笑风生,酸秀才时而吟诗作对,伙计们穿行吆喝,任谁从外张望,都觉着格外新鲜有趣。
大堂柜台墙上的挂牌显示栈房满员,伙计端着盘子一趟一趟往楼上送,林羽从柜台经过,往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倚在门口边嗑边张望。
阿甲见状,抬头吃吃一笑,继续埋头算账。
半晌,突听林羽没头没尾地问,“那算命的今日休憩?”
阿甲特地放下笔,面色浮起惊异,稀奇,真是稀奇。
不想自家大娘子也有关心这些租客去向的闲工夫。
他回得认真正经,“文先生这几日不曾出门。”
林羽哂笑调侃,“终于悟透先机了?”
心中却在回想,自己对人下过黑手,总不能全然不顾他死活,否则难免如鲠在喉。
阿甲听罢只是憨笑,晓得是玩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