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回去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之中,夜晚的露水格外的重,窗户开了一条缝,阵阵凉风吹进来,拂动着她发丝。
她站在窗前,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裙,羸弱的身体像是稍稍强一点的风便能把她刮倒。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她身体的亏损极重,时至今日她都不敢见凉气,可现在,她置身凉风之中毫无感觉。
身后的桌子上放着装着胚胎标本的玻璃瓶子,在孤凉的月光的反射之下发出晃眼的流光,连孩子的五官都看得格外的清晰。
印秦敲了敲门,许久没有感觉到人的回应,他端着牛奶推门而入。
窗前月光下的美人让他的眉心蹙了蹙,他将手中的牛奶放在桌子上,转身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披在苏岑的肩上。掌心的温度传递到苏岑的肩上,苏岑微微回了神,转过头去看他。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和印秦拉开了一些距离,“谢谢。”
印秦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三秒,转身将开着的窗户拉上,室温寒意骤减,苏岑往窗外看了一眼,唇角扬了起来。
“你的身体养了大半年才好起来,经不起这么折腾。”
“我知道。”苏岑回答,清澈的眸中像是藏了一汪水,明艳动人,“只是想些事情,想的入迷了。”
“因为顾逸钦?”
她轻轻的摇头,“也不全是,就是有些问题弄不明白,我那么恨他,却执着于一个答案。”
闻言,印秦轻轻的笑了,“当年,我妈也很爱顾逸钦的亲生父亲,也想执着的要一个答案,但她最终选择了我的父亲,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岑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笑了一声,分不清是讥诮还是自嘲,“因为我父亲才是最适合她的人,苏岑,你明白吗?轰轰烈烈的爱情远比不上适合的人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苏岑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了一下,片刻,她抬起头,轻轻笑起来,“你说的不错,可对我而言,你并不是合适的人。”
印秦眉目沉了沉。
她依旧笑着,“印秦,他明明给不了我想要的,为什么还要绑着我呢?彼此放过不是很好?”
苏岑想起了黎意生前跟她说的话,那是她刚刚和顾逸钦在一起的时候,黎意说,爱情是一时的烈焰,陪伴才是长久。
时间会告诉她什么是最好的,可是十年时间过去,她依然深陷囵圄,以前她时常嘲笑心黎中了薄庭深的毒,现在轮到她自己身上,她不也看不透?所以,她才会陷在爱与恨之中。
印秦轻轻拧了拧眉,“苏岑,究竟是他不肯放过你,还是你不肯放过你自己?”
苏岑微愣,定定的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我跟他不一样,我的目的如果只是想利用你,不会这三年来对你尽心尽力,我若只想利用你,你以为你还能自由的站在这里?苏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苏岑脸色白了白。
印秦唇角勾起,继续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确定你对我而言有利用价值,是因为你确定顾逸钦还爱着你。”
这原本是潜藏在她心中的公开的秘密,现在被印秦暴露在阳光下,她脸色变了变,唇角翕动刚要反驳便被印秦堵了回去,“别急着否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可能要回一趟法国。”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其实也没那么恨顾逸钦,但人总会有些执念,像你,像我,苏岑,我希望我回来之后你给我一个答案,不管是利用也好,真心也罢,我从一开始便跟你开诚布公了,怎么选择,看你。”
秦怡身体每况愈下,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处理他和顾逸钦之间的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很多事情他都看开了。
其实从他带着苏岑回来的时候他便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
苏岑愣愣的看着他,眼角突然凝结了几颗明珠。
“你好好休息,睡觉之前记得把牛奶喝了。”印秦抿抿唇,转身准备离开,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标本时,他心脏猛然颤了颤,“苏岑,过去的都该过去了,那不是你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
时间,总会教人成长一些事情。
他回法国,其实并不是为了秦怡。
夜渐渐深了,苏岑坐在床上,思绪纷纷扰扰。她从未像此刻这么宁静过,也从未这么理不清头绪。
她的记忆逐渐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她和心黎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