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哪是真的在夸奖她,自小就是奉了规矩那一套,看似在允着她吃样,可贵姐儿在胡闹便也吃不出来这副不雅的模样。
林桐在蒋氏屋里吃东西是真的在吃,林椿林柳两个在上房总归是拘束了一些,对着蒋氏更是不敢喘着大气,蒋氏便是留了她两吃饭,连着凳子都不曾坐下,推了几番这才敢坐了半边,蒋氏掀了眼帘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手让她们回去陪着姨娘们一道用饭,这个岁数本就是爱吃的年纪,要是吃不好长不了身子,带出去总归不好看些。
可林桐却是不一样,她端着碗筷沉稳有力,吃起饭来也不挑食,一口塞的满满是香气,在老太太那里吃食吃的好了,可自来管得严,谢老太太哪敢让她真吃饱了,教了她吃五六分饱便撤了席子,林桐怕嬷嬷席子撤的快,张嘴就往嘴里塞鸡蛋羹的,怕她人小咬不碎,教了她细嚼慢咽。
在蒋氏这里,她且还能自在吃上一碗蒸饭来,还配着酱菜卤菜,蒋氏自来少吃荤菜,可看着林桐吃的模样,竟是也能多吃了几口。
她拿了帕子擦了嘴角,丫头奉上来香露含了一口,腊月便笑:“太太且不知道,厨房里抓了鸡鸭来杀呢,那脾脏叫厨娘收拾起来放到肉丝里,加了枸杞当归炖了汤来喝呢。”
上房的丫头俱是以前杨氏在时的老人儿,从南边带过来的,蒋氏虽是南边人可终是隔了好几道儿的弯绕,不似杨氏正经的江南人。
倒是下面那些个杂役俱是京城本地的,京官腔张嘴就来,能说会道,弯了腰一张笑脸儿就是一句奉承话儿。
林桐咬了嘴里一半的鸡脯肉,难得心中一动,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好好的穿到另一个世界里,这个朝代似是明代。
蒋氏在家穿时的衣服有几件可不就是刘诗诗在新片片花里出现过的么,可看着屋里那些不曾有过的东西却又觉得似是鞑子的时候。
经得前面一世,原来的生活知识早已模糊不清,且只记得自己那时是个打杂的小文员,古代知识又有限,蒋氏头上的发髻首饰比着电视剧里的刘诗诗好看的太多,可要真是说出个一二来,却也丝毫摸不出头绪来。
她倒是借着往贵姐儿屋里去玩的机会,翻看过她在柜子上的书,可贵姐儿一个姑娘家且又是女童,能看能读的书不是幼学琼林、三字经,就是于学典故,怎可能有当朝传记,她还不死心翻看了一本又一本,到底是心存幻想,拽着女戒就坐下来叹了气。
连着女戒这种书都有,说明一般姑娘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贵姐儿身边的丫头都怕她把书给翻破了,左哄右哄的把她手里的书给扯了下来,连忙抱在怀里,就怕她转眼又去抓书。
吃了几口饭,一想起来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能呆多久,连自己在这里姓甚么,还是宫里大监嬷嬷们领了人来宅里接人时,听了一句“……谢大人家的姑娘定是不会错”,这才知道自个儿是姓着谢呢。
听见蒋氏跟腊月她们说起了鸡蛋粥和药汤,心里一猜便猜到是福建地区的习惯,自家的亲娘杨氏定是福建人,可问题是如今在的这个京城却不知是哪里。
不过二月底,这余冬还未过呢,春风就吹了起来,连带着院子里的花儿都开始含苞待放了,按说是才刚撤下炭火的,可蒋氏已是让春衫都发放了下去,还特意叮嘱百姑姑:“这年才刚过完,冻气还在,七姑娘身子骨向来比旁人要弱些,且别让她受了寒,老太太该是心疼了。”
百姑姑经得丁姨娘的事情,面子上已是松了缝儿,做足了姿态,放低了身板,回了一句:“太太叮嘱的是。”
回来倒是和林桐叹起气来,说她是个命苦的,可林桐却觉得又没冻着又没饿着,比着平民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里还能说上世命苦,她是觉得蒋氏偏得过了些,可哪个娘不偏疼自个儿亲生的姑娘,盼着自家的孩子比着旁人来更引人瞩目,向来后娘都当如此,不撕破脸皮且都还能好好的。
林桐带了身边的丫头跑去蒋氏屋里呆着写字,翠玉给卷了帘儿,说了一声儿“七姑娘好”,便牵了她的手往罗汉床边走去,抬头便见蒋氏倚在榻上看书,招了她自个儿去临摹字帖儿,也不问她话了,看了一半书却突然合上,问起了翠玉来:“二姐儿去了可是有多少日子了?”
翠玉笑了脸儿回她:“太太比着我还清楚呢,可不就是去岁下着雪粒时呢。”
说着便拿了茶盅奉上去,蒋氏挥挥手,翠玉便拿在手边侯在了一旁,蒋氏拧了眉毛拿过桌儿上的另一本书,查了起来。
林桐被蒋氏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堆墨汁晕开在纸上,也顾不上连忙转过头去瞧,定睛一看才知她手里拿着的是年历,正算着林槿出宫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