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二月二十八日夜。
白日里徐仁爵与广州驻军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终还是顶住了鞑子的突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千里突袭的第一波攻击若是未能建功,守军只消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人数、士气、后勤都不占优势的进攻方大抵也就只能折戟沉沙,逐渐沦为鱼肉而已。
可洪承畴的谋算又哪里会这么简单?
他在乌斯图乘船离开之后便连问都没再问过一句,若不是对拿下广州有着近乎十成的把握又怎会表现的如此自信?
对他而言,乌斯图这一路人马能不能夺下广州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一番行动会让荷兰人看到大明的虚弱,从而将那股因料罗湾之战被明军生生掐灭觊觎之心重新燃起。
至于说广州
哪怕乌斯图夺不下来当也能与守军拼个两败俱伤,届时荷兰人看到这已经拨好放在面前的果肉,又怎能忍得住?
洪承畴的这些谋算自然不是凭空而来。
当年他虽一直在三边与农民军作战,从未和西洋人打过交道,但通过朝廷的邸报却也对海上发生的明荷战争有着一些了解。
也正因为这些了解,他才晓得荷兰人并非只想夺占一座岛屿而已。
雄狮醒着的时候,豺狼自然不敢造次,可若有人将雄狮隐藏起来的伤口暴露于前,那么豺狼会做出什么选择自也不需多想。
作为明末数得着的战略战术高手,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当不是什么难事,他对南下之军的信心也就是源于此处。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洪承畴预计。
在一番思量之后,本还想着让这次合作彻底失败的布伦登终还是命船上火枪队和海盗配合清军进攻广州。
后面的事情不难想见,守军趁着清军退去所筑起的拒马路障在装备燧发枪的荷兰人面前不但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更还成为了反扑的障碍。
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哪怕徐仁爵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丢弃城墙周遭的开阔地带,凭借城内民房再与敌军周旋。
“徐将军,敌兵势大,莫不如先退至肇庆再从长计议。”
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徐仁爵,顾元静犹豫半晌终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白日里,敌军虽因民房阻隔而停止了进攻,但守军却已在荷兰人的火器之下损伤大半,若明日再战一场,不管怎么看来却都没有将其挡下的可能。
这却非他太过悲观。
顾元静虽不知兵,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正的战斗,可这只打了半日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倒不如先行退去,待援兵抵达再设法夺回广州。
对于顾元静的想法,徐仁爵多少也能够想到一些,只是广东本也没多少驻军,若真要反攻必定得向其他省份求援。
且不说消息往来需得耽搁多长功夫,便是周遭省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调集兵马奔赴广东,少说却也得过上一二十日。
届时还会是这般光景吗?
“抚台大人,您且先将设法将军需物资运出城外,待我今夜再战上一场,若”说到这里,徐仁爵不由顿了一下,似乎后面的话极难说出一般:“若事不可为便也只能退守肇庆了。”
“徐将军,荷兰人火器犀利”
“抚台大人,我身负陛下重托,若就这么弃了广州,又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待听徐仁爵之言,顾元静便想再劝一劝,可谁曾想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其直接打断,他虽心有不甘,但对方已将话说到这般份上,他又能再多说什么?
老实讲,顾元静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便是坚持要再做一次尝试的徐仁爵也知道自己的人马并不是荷兰人的对手。
可是
打不过便不打了吗?
若真觉得打不过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弃城而逃,那当初的陛下便该安稳在牢里等着鞑子入城,又怎可能将局面经营到这等光景?
“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
待见身上创口已被随军医官料理了一番,徐仁爵朝着身侧兵卒问了一句便又对着顾元静抱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