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两的到来,湖南和两广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应天,而朱慈烺在看到那两人满面的忐忑之后,也终于意识到湖南的问题到底有多么棘手。
崇祯虽是自缢,但谁都不能否认,若非闯军攻破北京,那他定还能多活不少时日。
在这样的基础上,何腾蛟非但迟迟未曾上表祝贺太子殿下行监国事,更还在湖南收留了数十万闯军,无论让何人来说,皆会因其所行之事而觉得何腾蛟心怀不轨。
由此,马黄二人自也担心素来将先帝挂在嘴上的太子殿下勃然大怒。
不过朱慈烺毕竟是清楚其中缘由的,他甚至能够猜到现在的何腾蛟亦在左右为难。
说白了现下的湖南已是客强主弱的局面,何腾蛟手中无有太多兵力,自也得多多考量闯军的态度。
可理解归理解,朱慈烺却也不能由得他就这么装傻充愣,更何况他的小朝廷对各地督抚并没有太好的制约手段,若真拖的时间长了,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
“回禀殿下,圣人云十世之仇,那何腾蛟竟不顾君父之殇而与仇寇相互勾结,老臣请殿下将其押回应天议罪。”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怕什么来什么。
就当朱慈烺话音落下之时,徐老夫子便一马当先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其后倒也不难想见,不管朝臣是不是能够理解何腾蛟的难处,但在这般节里却又有哪个敢不跟着附议?
现在的局面就有些诡异了。
在这刑部大堂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政争之上颇有心得,便是在最开始还没能想明白其中关窍,但也就片刻功夫大抵就能凭借所知情报将湖南的事在心中还原个七七八八。
可这又能怎样?
太子殿下毕竟是先帝的嫡长子,这才过了周年,谁又敢,谁又好意思劝说儿子放弃为父亲复仇呢?
在这般情形之下,无论诸臣心中到底持有何种看法都得赶着表明对何腾蛟的唾弃,而朱慈烺也便被这一句句愤怒的话语声给架了起来。
说起来许也是报应。
李自成在大明仍有万里江山的情况下逼死了崇祯,而他也在麾下仍有大几十万能战之兵的情况下死在了一帮团练手中。
作为后来人,朱慈烺自然知道这些人马的战力如何,亦知道他们在投明之后可谓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老实讲,他是万分想将这路人马收到麾下的,更还在之前想要搞一个崇祯的临终嘱托出来。
可气氛已然烘托到了这般地步,身为崇祯的亲儿子他便是真有这么一份东西又怎能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拿出来?
终还是少些能够揣测圣心的臣子啊。
心念及此,朱慈烺的视线不由在诸臣面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待到堂中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正在拼尽全力使自己不至当场发作时,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用略带着些忧伤的语气说道:“何督之事尚不能轻下定论,先说说靖江王吧。”
话音落下,本还群情激奋的兵部大堂之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于表面看来,靖江王谋逆之事要比湖南的局面容易解决的多,可从实际操作来说,湖南那里只需发一份诏令即可。
其后无论能不能将何腾蛟绑回来,闯贼残军又会作何应对,反正朝廷的态度就是如此,你何腾蛟有胆子就在湖南自立,看众口铄金、刀笔如铁,能不能把你搞成秦桧第二。
反观靖江王这里便不一样了,要解决这事便得依仗丁魁楚,在未曾与其做好勾兑的情况下若贸然下了诏令,他今日缺这,明日缺那,搞到最后非但没有平定靖江王之乱,反倒让朝廷付了不少代价。
届时他丁魁楚远在广东,手中又有大军作为依仗,可提出这般方略的人却在朝中,谁知道会不会成了迁怒的对象?
这就是历朝历代,朝廷对封疆大吏在朝廷中枢安插个把人手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