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便来了。
整個苏松的明军几乎都有差事不能轻动,能够腾出手来光复个城的却只有吴志葵所部,若真让这一片地方全都落在他的手中
会不会再再冒出来一个左部?
这般心思看起来似是将人想得太坏,但细细想来却也是不能不考虑到的。
所谓防患于未然。
吴志葵在之前的战事中还能算是表现尚可,但从实际情况来说,朱慈烺除了能通过军饷对其施加影响之外却无其他手段能够控制其军。
当然,这样的情况其实广泛存在于江南明军身上,却也非吴志葵一部独有。
可由于战事的发展,朱慈烺在苏松已没了军事存在。
甚至说,战局若是按着朱慈烺的设想发展下去,他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无法将自己的力量投放到这一区域。
如此情形之下,若真由着吴志葵发展下去,再出现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军阀几乎就是必然的事。
所以,朱慈烺也便有了借着这个机会将其调离苏松的心思。
只是
“不瞒袁督,我是想让吴淞总兵吴志葵与杨廷麟杨先生合兵去拿常州,让侯指挥与张国维张部堂去拿溧阳,可苏松之地的鞑子还未尽灭,若将吴总兵调离”
说着说着,朱慈烺的话音便停了下来,显然其中关窍颇让他觉得头疼。
他这话从明面上来看似乎是担心吴志葵被调走之后,苏松清军会趁机生出事端。
可袁继咸的总督又岂是天上掉下来的?
眼见朱慈烺在此处停了下来,他自然也就明白了那关窍到底在何处。
“据老臣所知,围困苏州的乃是黄蜚和吴易,他二人之部属皆不擅陆战,莫不如先命吴志葵去拿下苏州。”
老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待听到此言之后,朱慈烺便不由想起了这句话。
这袁继咸虽被左良玉以虚言诓住,但这里面却有很大因素是源于二人的交情。
他能混到总督几省兵事的位子,又怎会在政争方面弱于旁人?
在朱慈烺的话中,是由于苏松鞑子未灭才犹豫是否将吴志葵调走,可袁继咸在须臾之间便想明白了太子殿下真正的担忧。
依着现在的情形,谁都能看出苏松就是摆在面上的肥肉。
若是太子殿下放着苏松的清军不管,反倒将吴志葵调往常州,那么提防的意味便着实有些明显了。
如此一来,漫说吴志葵,便是黄蜚、左梦庚这些人都当生出物伤其类之心。
威望这东西便如景德镇的瓷器,想要煅烧一件需得花费诸般功夫,可要是想要将其毁掉却只需一个不小心而已。
有了这般例子,朱慈烺好不容易拢起来的人心虽不至于彻底溃散,但会不会埋下某些祸因却也是谁都说不上的。
对于太子殿下能想到这么深的一层,袁继咸自然是老怀甚慰的,但更让他欣慰的却是这段话里蕴含的另一层含义。
实际上,现在的袁继咸所部已然有了左镇的雏形,只要他不愿意听命,朱慈烺的小朝廷大抵也没什么能立竿见影的办法。
从这个角度想来,他其实当与那吴志葵、黄蜚、左梦庚属于同一类,可太子殿下竟然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来与他问计。
这代表着什么?
由于各人心思的不同,对这般行为自然会有不同的理解,但在袁继咸这个老臣眼中,这开诚布公分明就代表着充分的信重!
能想到以这等方式表现出对手下重臣的信重,不正代表着太子殿下除了擅长军略之外亦在政治上颇为成熟?
作为能为大明死节的两朝重臣,在发现帝国的继承人拥有这般素养之后,他又怎么可能不觉老怀甚慰?
“袁督所言极是,我这就修书。”
袁继咸看着朱慈烺奋笔疾书,眼中的欣慰却是怎么也挡住的,只是当他看过书信内容之后,那抹欣慰却又被淡淡地忧虑所替代了。
对此,朱慈烺倒也没有注意,在将书信交由宿卫送出之后,他便又问起了这几日防线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