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唐咬着狼毫的杆子,望着窗外的雪花,那片片洁白的雪花飞扬旋舞着,犹如那天的雪。似是想起来了什么,阮唐脸一红,低下头来,随即哎呀一声,手上指着的沾了厚厚墨汁的狼毫已是滴了一滴墨汁在那崭新的白纸上,氤氲开了一个不浅不深的印记,阮唐懊恼地收拾了起来。
这湖州白笺可是邵峰专门给他买的,再是珍贵不过,自己居然这般浪费,不由得有些自责,正手忙脚乱收拾着,教书老先生走了过来,虽然他一向平和,尤其对于阮唐这自觉的优等生来说,少有责备,但今日他终究忍不住皱眉了:“子慕,这两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啊?”阮唐脸一红,连忙摇了摇头。
这老先生自上而下看着他,原本还老眼昏花倒是没怎么看清楚,此刻这般近,便看见阮唐脖颈处若隐若现浮着些痕迹,阮唐很白,脖颈上有什么印子一看便知,不由得咦了一声,阮唐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不由得心下慌乱,连忙扯了扯衣领,但刚扯便知道这般作为着实是不合时宜,一时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只胡乱将那污了的纸笺折叠饿了起来。
老先生咳嗽了两声,戒尺敲了一记他的桌面,语气带了严厉:“再过一年便要乡试了,你已是落了两年的功夫,即便原来有些斐然成绩,那也是过往烟云,要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两年别人的劲头可正卯足了呢,一年后便见分晓了,到时候什么院试第一也不过是一场笑话,你是懂不懂!”
阮唐脸上有些烧:“学生记住了。”
这老先生是先帝年份的进士,在官场郁郁不得志,因着时运不济还被罢了官,唯有寄托在教书上才得以有些慰藉,然这些年来他都未曾有过什么得意门生,好不容易发现了阮唐这么颗好苗子自然是诸般关切。前两年,阮唐因家庭变故退学了,他还郁郁寡欢过一阵子,他虽是教书先生,然书院皆挂在他人名下,两袖空空,唯有些微薄薪俸,想要资助阮唐也无法,只能日日叹息,如今这颗好苗子已经回来了,自然是心里万般的欢喜。
愈是关心,则责愈切。
这几日来,阮唐分明是有了心事,前些日子还好,虽看得出来心情郁郁,然那埋头苦读的劲头是有的,这两日,看着心情好了,却是半会儿一刻的走神。
着实令这老先生恨铁不成钢,又说了几句。
看他那副脸红羞愧的模样,老先生不由得语气软了下来:“少年人不知轻重缓急,往后可万万要注意些,听人说你已娶妻,少年人当不能沉迷闺房,大好宏图在前,莫被耽误。”
阮唐烧得慌,几乎是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脖颈上的那些痕迹是早上那人弄的,亲着亲着便亲到了他的脖子上,若非他快来不及去书院了,难保不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念及至此,再想起先生方才说的那些话,自然是浑身燥热起来。
看着阮唐已快无地自容,老先生便收了那戒尺,自知话也最多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当下便往讲案边去了。
夕阳落山,书院也准备放人了,阮唐收拾好自己东西,跟老先生恭恭敬敬道了声别,这便往外面走去了。
刚出门口,便看见邵峰哈着热气站在马车边,眉眼皆挂着霜,在雪白一片的天地中等着他,见到阮唐出来,邵峰扬了扬手,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阮唐心里又怦怦乱跳起来。
“愣着干嘛呢,冷不冷啊,喏,接着。”
随即手中一暖,阮唐一看,原来是颗烤红薯,
“刚才在街边看到有卖的,给你带一颗,亏得你早点出来,这鬼他妈大雪天,没一会儿就冷了,亏得老子揣在怀里,可是用老子的身体给你热的,感动不感动,快些吃吧。”
阮唐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
二人上了马车,因为雪天地滑,故而马车走得极慢。
邵峰将自己的大氅脱了下来,包住阮唐,只露出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阿征与小安呢?”
“庄子里送来了几车棉,人手不够,让他们两个留着帮忙。”
阮唐松了一口气,邵峰对他二人极为严格,无论风霜雨冻,皆要他们坚持“锻炼”,阮唐看着不忍,说过几次,可阿征自己倒是很坚持,那小安也不敢说什么,阮唐也只能随他们,这般大的风雪,若是再让这二人出来“锻炼”,可是要冻坏了。
真不知邵峰为何对他们俩那般严格,可对自己却是很温柔的。
看着那慢慢化了的霜,阮唐忍不住伸出手,抹去了他眉眼上挂着的水珠,
“以后,以后我自己回去吧,不打紧的。”
如今庄子愈发的忙碌,而眼前这人却是每天准点过来接他,叫他心里好不安生。
“老子乐意,”邵峰将他的手捏在手里亲了亲,顺口咬了一口他另一只手上的烤红薯:“一整天没见到了还不让老子早点见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邵峰原本是故意打趣他,可这孩子实诚,居然很是认真的:“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