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一个原本对如何刷新创性排列组合、如何刷分案特别牛逼的家伙,就这样出卖了同行的作案手法,用同行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
而顾辙因为瘟疫而心性三观大变、幡然悔悟的逻辑,其实也容易解释:2019年之前的世界,很多纯法务的讼棍都是以讼棍为荣,以自己擅长钻法律空子为荣的。他们觉得人文领域的创造,对社会的贡献丝毫不亚于科学研究的贡献,也是在“鞭策社会前进”。
但是,2020年的变化,让很多人看清了两句话:失去人性,我们失去很多,失去兽性,我们失去一切。
文科生以文科建树为傲,是建立在人类对自然的强征服大前提之下的。
那种承平岁月,人会觉得“人与天斗没什么难的,人与人斗、二次分配、勾心斗角,才是社会进步的主流”。
而如果人类征服不了自然,文科生就容易出现信仰崩塌,尤其是顾辙这种文理兼通、既搞过科研又搞过法务的,他会深刻反省、怀疑人生,最后大彻大悟。
三体星人入侵时,坚持“民猪自由”是很好,但结果就是一个都跑不了,逃离地球的计划因为分赃不匀而被搁置,其他措施也都被圣母拖后腿。
当地球需要流浪时,圣母也只会说“太阳氦闪是假的,我们被骗了,其实让地球回去就好了”。
辩论的价值,只存在于人和人的内部矛盾占主流的环境下。
当人和自然的外部矛盾占主流时,辩论毫无价值——一个人信万有引力,另一个人不信,这有什么好辩论的?自然规律不需要辩论,只需要科学验证。
信的人只需要说一句“啊对对对”,然后怂恿那个不信的人跳楼验证就好了。
等不信的人跳楼自尽成功灰飞烟灭,他的不信又有什么价值呢?
米国那边相信地平说的人多了去了,不是还有试图自己造火箭飞上去看看大地是不是平的,然后把自己炸死了。
所以,顾辙这种文理兼通的人,当年因为搞理科找不到女朋友,社会尊重层面枯燥露脸少,背叛了科研。后来又因为瘟疫返璞归真,获得了大彻大悟,重新叛文归理。
当然,前世顾辙2020年被国知局诏安那个决定,其实还是连累了一些人的。
比如他跟沈漫那时是合伙人。他一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居然背叛了同行,留在事务所的沈漫虽然明面上对外跟他划清了界限,但还是被不少同行排挤了。
就好比一群海盗里,有一个拿了朝廷的私掠许可证洗白上岸了,他原来的海盗同伙多多少少会被其他海盗派系排挤。顾辙上辈子也算亏欠了沈漫一些事业上升机会,这次多给点钱途也算还她了。
大家一直深谈到了下午四五点,距离登机也就一个半小时了。
孙镇岳和沈漫,都对于顾辙对“刷专利数量造假”如此懂行,深感震撼。
沈漫如今只是对金融法务比较懂行,专利法务还只是入门,嫩得很。听顾辙说得这么天马行空、还毫不讳言“将来如何割韭菜”,也让她颇有几分道德负担。
最后,她实在有些迷茫,忍不住问了顾辙几个问题:
“顾总操作上的事情,我都听明白了。我只是对于您的态度,还有一些不解。我很想知道,您对于‘我国的专利法务服务业’,到底是怎么个看法,您觉得,刷多专利数量、为企业造势,这种工作,是纯粹为了赚钱,还是有一定的正义性?”
如果是从业多年之后,沈漫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大家的心都已经跟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的家伙一样,心跟刀一样冰冷。
但如今的沈漫,毕竟是才从业一年多的热血青年,还有几分真心激情,还想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孙镇岳在旁边,听她这么问,还有点担心,怕惹怒了顾辙。毕竟这多少有质疑顾辙人品的嫌疑。
好在,这个问题问到了顾辙擅长的点上。
他前世2020年遭遇变故诏安时、早就大彻大悟了。
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要历史地看待,不能一概而论,也就是说,要结合我们所处的历史阶段。
我认为,至少未来十二三年里,帮助企业尽量分案、尽量把新创性排列组合刷更多的专利数量,是家国两利的,没什么好有心理负担。
但同时,我们也要时刻关注国家的政策文件导向,及时调整。哪天国家稍稍露出‘专利数量不再重要’的风向时,搞专利法务的人就该立刻领会指导精神。”
顾辙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丝毫没有羞赧,一时让孙镇岳这种金融界厚脸皮人士都有些诧异——这种事儿还能“历史切分地看待”?是非难道还会随着时间而转移?
沈漫自然就更好奇了,不由发自肺腑地追问:“为什么呢?”
谷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