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前,我和周昕颐变卖了很多东西,也扔掉了很多东西,以确保我们的行李用一辆车就能装得下。倒不是车不够,而是我们租的房子太小,根本放不下那么多的行李。
房子是一个两居室,只有九十多平米,客厅比我家别墅里的洗手间稍稍大一些,当然,那已经不是我家的别墅了。这套房子倒还算干净,家具也齐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小了,我在洗手间洗澡的时候,随便活动一下身体都会撞上墙,花了很多天的时间才习惯。
周昕颐的抱怨就更多了,比如她的衣橱连她五分之一的衣服都搁不下,比如客厅里的沙发不是真皮的,比如电视太小,能收到的电视节目太少,比如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到自己全身的大镜子,影响她每天早上挑选合适的衣服等等。
我没好气地说,这房子是谁租的?你现在又在跟谁抱怨?
周昕颐一本正经地说,这房子是我租的,因为便宜。我在跟你天上的老爸抱怨,谁让他扔下我们娘儿俩不管的?
我说,我爸都没了,咱俩现在准确来说已经不是娘儿俩了。
周昕颐说,你胡说,我到什么时候都是你妈。
我说,等你再找个有钱男人嫁了,就不是了。
周昕颐听到这话,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反驳,气得一跺脚,不理我了。其实我俩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周昕颐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可能一直单身呢?有的是有钱男人愿意娶她。
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小区附近转一转,看一看附近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物色她将来的老公。我有时候也喜欢在小区里转悠,但是目的和周昕颐不一样,我就是单纯的无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变得越来越容易无聊,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了。
搏击馆我去得越来越少,后来干脆不去了。冯浩已经不在了,刘立峰见到我也只是简单地打个招呼,见不到我也从来不会催着我去练习。其实我还挺感激他的,他至少没有利用他和冯浩的关系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和田萌之间似乎也变得生疏了。她知道我家里的变故,所以即使我脾气不好,不爱搭理她,她也很少主动打扰我,给了我很多自由的空间。但是,越是这样,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仿佛就拉得越远了。
王志超和张小露就更别提了,他们俩在我面前早就变成了透明人,只是一想到张小露这个名字,我的心里总会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在我看来,王志超就是张小露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我很希望这颗炸弹能快点爆炸,好让张小露意识到自己跟错了人。但是,我又希望这颗炸弹能永远哑火,至少这样张小露就不会受伤了。
无聊地在小区里闲逛的时候,过去的回忆总是会不自觉地在脑中浮现出来。周昕颐开着豪车帮我炫富的场景,我在张小露担心的眼神中和王志超对峙的场景,为了帮方明救苏青盈从楼上跳下来的场景,周昕颐被张江龙扛到楼上我却无力相救的场景,还有张江龙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场景。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爸躺在我面前,心脏插着一支弩箭的场景……
走着走着,突然我肩膀一疼,哎呀一声,一个女孩儿倒在我面前。黑色的粗布外套,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干净利落的马尾辫,五官清秀的一张娃娃脸。
你怎么走路的?她气得大喊。
我说,你怎么走路的?明明是你撞的我。
她爬起来,揉着胳膊,说,你一个大男人,撞了小女孩儿,还好意思凶我,有点素质好不好?
本来我心情并不好,被她这么一说,我反倒笑了。跟田萌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女孩儿飙脏话了,今天突然碰到一个拼命和我争辩却不说脏话的女孩儿,不禁让我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她明显很生气,说,你笑什么笑?道歉都不会呀?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用你管?
我说,百家姓里面有姓用的吗?
她扑哧一声乐了,说,我叫杜梦溪,你现在可以道歉了吗?
我没接话茬,说,我叫林松。
她说,我对你叫什么没兴趣,我只想让你道歉。
我还是没理她这个茬,说,你住哪个楼?几单元?几零几?
杜梦溪又是深呼吸又是翻白眼,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气得用力跺了一下脚,朝着一栋楼走去。我则一直跟在她后面,跟着她进了电梯。她假装看不见我,到了八层,就出了电梯,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估计她实在忍不住了,冲我喊,你老跟着我干嘛?我都到家门口了,你是不是还要跟我进家门啊?
我微微笑了笑,掏出钥匙打开了她家对面的房门。
杜梦溪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真倒霉。
等她关上门以后,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进了自己家的家门。周昕颐看到我,问,你笑什么呢?
我说,对门住了一个特别好玩的小姑娘。
周昕颐说,你喜欢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