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咧嘴,一字一顿,“做媒。”
晴岚一惊,“王妃。你要做甚?”
“来了好啊,来了就跑不掉了!”
然后,她笑了,笑得有些诡诈。
她坐了起来,理了理衣裳,又把晴岚扶坐起来。
一连几个他来了,晴岚的声音有些怪异,甚至还带了一些抽笑的呜咽。夏初七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感受不到语态,却能看见她通红的眼圈,以及她眸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来了……陈大哥……他来了。”
“赶紧的!第二式来了——”
“……我说,好了,我说……”
晴岚左闪右闪躲不开,终是伏地笑着求了饶。
她说笑间,便去搔她,逗她笑。
“……”她分明就已经动粗了,好吧?晴岚无语的看着她,夏初七却嘿嘿一笑,伸手到她的腋下,就要挠她的痒痒,“看来你是不晓得我的搔痒龙爪手有多么厉害……小娘子,不服,来战!”
“得了吧。”夏初七分明不信她,“快点说,免得老子动粗。”
大多时候,在夏初七的面前,晴岚也是称“我”的。有时候,因为她的善意与没有尊卑,晴岚甚至也会忘记自己的奴婢身份。可是在这一夜,在陈景到来的这一夜,她对自己的身份竟是格外的敏感,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没有人欺负奴婢,是风迷了眼。”
“去你的!”夏初七打了个哈哈,笑着坐下来,手肘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她,“在这儿值班,也能把你的眼圈儿值红了?说吧,谁又欺负你了?”
“今儿我上夜,爷交代过的,一步也不能离开。”
晴岚不敢看她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做什么?”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落入了夏初七的眼睛里。
“王妃……”
幽幽的夜,冷冷的风,她打了个哆嗦,却没有去添衣,也没有动弹,直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温热的压力,她才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埋着头,她颓废的想着,心里有一丝绝望。
从此,与他藩篱相隔,再无交集。
谁会不要一个公主,而要一个奴婢?还是一个永远不敢把家世大白天下的罪臣之女?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人。她叫“晴岚”,可她却不是晴岚。她的名字是王妃给她的,那么,她只能永远把真名埋藏。
错过了,总归是错过了。
但想想,也只是想想。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她静静地坐在夏初七的房外,靠在墙壁上,抱着膝盖,思想飘得有些远。她想:如果在前面六年的时间里,她就鼓起勇气向他表明了心迹,也向爷坦白了情义……那么,在他没有成为驸马之前,她有没有可能被爷配给他为妻?
认真说来,整整六年,今天晚上,是他第一次与她说到私事。
在后来的若干次与他接触里,她与他动过手,她与他说过话,他却始终有礼有节,从未有半点逾越本分的地方。每一次除了殿下交代的话,他从不说半句他自己的私事,以至于她除了知晓他叫陈景,是当朝的武状元之外,其余竟是一无所知。
只是,他恐怕早就已经忘了。
那一眼,她记了六年。
但不知怎的,无数姑娘仰慕于晋王的高华孤决,容色无双。她虽然也会仰慕,但也仅仅只是仰慕而已,却并无半分那种心脏乱跳的小女儿心肠。因为晋王那样的男人非她能拥有,也只可远观,不敢近看。反倒是陈景,在看见她使出枪法的时候,那不经意的一瞥,一种“物以类聚”的交流,让她难以忘怀。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晋王,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景。
她跪在地上叩头不止,而他跟在晋王的身边,静静而立。
见到陈景的第一面,便是在那样的一个月下。
受得晋王这般恩情,她下定决心从此追随。
罪臣之女,还是一个逃犯,这样的身份,她没有奢望过晋王会饶了她。可没有想到,听完她的坦白和自述,晋王只说了一句,“乃父是个儒将,大义之人。”尔后,他便径直离去,从此没有再问,更没有再追究。
她自知难逃一命,把一切都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