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逾钟确实不算个好人,他苍白单薄的外表下是冷漠和酷烈。在蓝元歌得知哥哥对他憎厌至极时,忽然同情了这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在绝对权势之下,他还太过于稚嫩。
于是她对哥哥说,不要再惩罚他了,对这个人来说,很不公平。他根本没有实力去对抗自己的对手。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去迁怒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的哥哥摇了摇头,只喂她喝粥,显然不愿意她谈起这个话题。
她静默了一会儿又说,哥哥,这件事当做一个意外,好吗?
蓝元礼不言语,一张秀丽清俊的脸上一丝波动都没有。蓝元歌扯住他的袖口,声音轻轻的,爸爸那边我来说,哥哥,你们一向最宠我了,放过他吧。
她大病初愈,长发柔柔地散在肩上,面容犹带病气,下颔尖尖的,任谁见了都止不住心疼。他知道她一向善良单纯,却也有自己的坚持。便敷衍应了声,你自己去和爸爸说,他许久不见你,很想你。
蓝元歌便展了眉,凑近亲了蓝元礼一口,谢谢你,哥哥。
可是事情却不像她预料的那样发展,再次遇见方逾钟,是在一周后的一个下雨天。她坐车驶进别墅时,在栏栅外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她定睛看时,认出了这个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的狼狈无比的年轻人。
雨幕中,他的目光沉黯几近绝望,死死地盯着这辆宾利。当车驶过他时,他一路踹着水,奔跑着砸向车玻璃,浅淡的眼睛里燃出一片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恨意,他狠狠地说,蓝元礼,你赢了。伤你妹妹的事,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你还要怎样!到底还要怎样才肯放过我的家人!
然后,他看到了玻璃后面色惊诧容颜雪白的蓝元歌。
他沉默着收回手,慢慢后退着,像看了自己的一个笑话。雨幕中,他的黑发潮湿,短短地贴着额角,脸色青白,显然虚瘦到极点。
蓝元歌在一瞬间知道了哥哥的谎言。她急促喘息了一声,喊道,停车,师傅,停车!
车子停下了,她抽了自己的伞,便要下去。司机一看顿时急了,小姐,这么大的雨,你千万不要下车,大少爷吩咐过,不能让你受寒。
蓝元歌怎么听得进去,只记得他憎恨至极的眼睛。哥哥骗了她,竟然将这个年轻人逼到了如此地步。
她确实不知道,方逾钟连大学都上不了了,没有一个单位会用他,没有一个人会帮助他,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他的父亲还躺在医院等着那根本不可能拿得出的高昂医药费,他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
这一切,只因为他得罪了尊荣无比的蓝氏。他不仅仅受了蓝元礼的一巴掌,还受了人生最苛酷现实的鞭
挞。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人生。
方逾钟第一次完完全全看到蓝元歌,是在这个时候,在他最不堪与狼狈的时候,而那时的蓝元歌,青春,美丽,是他从未见过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