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齐王世子?要定亲了?”郦书雁刚刚起床,在里间听见紫藤的禀告,被这消息震得一愣神,“怎么可能呢?现在正是老夫人的孝期……”
“有什么不可能的!”郦绰在外间听见郦书雁的话,恨不得进去摇晃她的肩膀,“难不成你觉得,有什么事是父亲做不出的么?”
郦书雁想了想,答道:“这倒没有……我早就不对他的品格抱什么信心了。”
在苏太君在世的时候,他的举动还不至于到吃相难看的地步。苏太君一死,郦国誉失去了约束,心中只剩下对振兴郦家的深切渴望。
不过,他吃相越难看,有些自命清高的世家臣子就越难与他合作。郦书雁想了想,问道:“这不算孝期失贞吧?”
“我的好妹子,我知道你讨厌郦碧萱,可你这罪名扣得也太牵强了。”郦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还孝期失贞,你怎么不说她造反呢?一个世家子弟的孙辈何止三五十人,难道为了这一个人的死,要这三五十人里的女子都缓三年嫁人,男子都去夺情?”
郦书雁轻轻挑眉,柔声道:“大哥,你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天热得很,紫藤,去给大哥捧一碗绿豆汤来。”
郦绰无奈地看她一眼,从腰间拽下一条松花色的汗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语气软和了不少:“妹妹,这件事重要得很,你怎么偏偏不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郦书雁淡淡道,“只是,单我一个人放在心上,也没什么用。何况……”
何况,齐王世子和郦碧萱这婚事能不能成,还是两码事。
郦绰当然清楚她的弦外之音。他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件事么?可是,那齐王世子从来都和秦王世子齐名。秦王世子当初为了推拒婚事,什么借口都想得出,最后才敲定是你。天晓得这齐王世子能做出什么来。”
郦书雁听见秦王世子几个字,想到他当年满身狼狈地进了自己的暖轿,会心一笑。笑过之后,郦书雁又道:“大哥,你也说这件事只是‘可能’……咱们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它变成不可能么?”
闻言,郦绰来了精神。他目光炯炯,盯着郦书雁映在碧纱橱上的身影:“妹妹,你说说看。”
“这倒也简单。今科士子也要来了,其中有一个叫徐绎之的人。”郦书雁微笑,“大哥,你把这人邀请到咱们郦府里……”
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安排,郦绰听得啼笑皆非:“这可能么?真的行得通?”
“大哥,你莫非是不信我?”郦书雁似笑非笑地从里间走出,看着郦绰。
“信倒是信,不过,我更信的是法子,而不是人。”郦绰道。他的目光跟在郦书雁身上,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坐下,“你这法子,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我知道。”郦书雁含笑道,“不过,必有奇效。”
郦绰拗不过她,无奈道:“好吧。不过,妹子,你和这徐绎之有什么仇?”
——郦书雁刚才说的,句句都是让徐绎之终生不得录用的阴损招数。对于一个庶族士子而言,绝了他的上进之路,就和毁了他的一辈子没什么分别。然而,郦书雁连为虎作伥的胡姨娘都能放过。郦绰还真有些好奇,她和这徐绎之之间有什么浓得化不开的恩怨情仇。
“也没什么仇恨。”郦书雁淡淡道,“我看不惯他,仅此而已。”今生他还未来得及害她,当然只是看不惯而已。
郦绰显然不信,却也并未追问。他一双凤眼往郦书雁身上一睨,道:“那我就当作你和他之间没什么关系好了。”
“好。”郦书雁微笑。
两人又说了一阵关于铺子经营的话。郦绰听说她还没用完自己给的那沓银票,不由笑道:“你可还真俭省。”
“哪里是俭省,只是没有花钱的地方罢了。”郦书雁浅笑,“我也不像大哥一样,能时不时地在外头走动,手上自然就攒下了银钱。”
郦绰长眉一扬:“回城之后,为兄带你去逛一逛好了。”
“女子在街上走动,诸多不便。还是算了。”郦书雁道。
本来郦绰听了她的拒绝,就该知难而退。这次却与以往不同。郦绰又道:“你可以做咱们郦府的表少爷,不必非要做女子。”
这一次,郦书雁倒真是为女子的身份而迟疑。听见郦绰的话,她眼前一亮:“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郦绰道。
这时,紫藤禀报慕容清来了。郦绰一笑,也就不再多待,从后门牵了马,一骑独行,回了长安城。
他走后,郦书雁和慕容清又下了几局棋。郦书雁心中有事,手谈时神思不属,棋力也就倒退了不少,在慕容清手上接连输了几盘。
慕容清见她魂不守舍,伸手将面前的棋局弄乱,问道:“书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郦书雁知道自己败坏了慕容清的兴致,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位庶出的妹妹,会不会和齐王世子成亲。”
“愿闻其详。”慕容清也没想到,郦国誉居然动作这么快。
郦书雁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是从后园开始的……”
她细细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慕容清讲了一遍。慕容清听完,摇了摇头,觉得郦国誉的面皮十分匪夷所思:“这……郦大人也是豁得出。”
他顾忌着郦书雁在,对郦国誉的评价也留了些口德。郦书雁却没那么多顾忌,她冷笑一声:“我父亲一定是恨的——恨他没生出更多的女儿来。毕竟,把女儿嫁出去联姻,稳赚不赔呢。”
这句话说得刻薄,却毫无疑问,正说中了不少世家的生存状态。慕容清为免尴尬,当作没有听见,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打算怎么办。”郦书雁道,“这件事,还是要看齐王世子的想法。他到底是想娶我那庶妹,还是不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