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不是我第一个情人,我却希望这是最后一个。本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认真,说是逢场作戏也不过份。可无论别人觉得我有多么的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却是一个多情的人。也许当你拥有的时候,你也并不觉得有多在乎,有多么的无法失去。但他真正要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却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指甲长在指头上,你并不觉得多么可贵,可谁说要把它拔去的话,谁又受得了呢?
只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死缠乱打的人,经历过这么多,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当初相好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他并不属于我。换句话说,我有使用权,却没有所有权。我知道他老婆都是叫他何方,连名带姓的,而我则亲热的叫他方方,更多时候则叫得越加的赤裸甜蜜,叫他老公。我这样叫,他也答应,但其实谁都明白,他并不是我的老公,我不在意,甚至不去刻意的想到这个问题,否则就会感到心酸。其实人生中很多事都是不能去想的,想得越是明白,就越是痛苦。
但我还是做出了一些类似痴人说梦般的傻事。有时恍惚间,我都会以为自己疯了。有一天,我在街边的地板上看到一则做假证的广告――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到处都贴着各种广告,担保的,贷款的,开锁的,做假证的,治疗性病的等等,就像这个城市生了疥疮一样。我忽然突发奇想,要做一张假结婚证。虽然知道那只是假的,一点用都没有,可也就算聊胜于无吧。于是我拖着他去拍照,他开始很反感,以为我逼婚似的。后来见我委屈得想哭,总算答应了。结婚证办下来了,一共才花了一百八十块钱,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拿着那有我和他肩并肩照片的大红结婚证,一遍一遍的欣赏。有时候恍惚之间,我会觉得这并不是假证,谁能说它是假的呢?与真的相比,真的没有一点区别。我简直是故意要去忘记办假证这个事,我觉得我们是真的结了婚的,他是我的老公,我是他的妻子。有时候从梦中醒来,想到结婚证居然是假的,我就想大笑,那种笑到疯狂的大笑。我不明白自己经历过这么多,怎么还是这样傻?
现在,他说分手吧。我真想狂喊,说分手就能分手的吗?如果要离婚,那也要签协议,去民政局办手续吧?虽然现在离婚不像以前那么艰难了,但手续毕竟还要呢!但我还没真的疯,所以马上就明白了,我们之间,根本用不着那道手续,不管感情有多深,多么舍不得,其实要分开,真的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我当然不甘心,但我只是冷静的说一起去吃最后的晚餐。在这段时间,也许事情会有所变化。我说这是最后的晚餐,其实我并不相信这真的是最后的晚餐。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否则什么都按部就班,那也太没趣了。可是意外也并不都是有趣的事情,正如当初我跟爱我的男生去晚餐,何曾想到过那是最后的晚餐呢?那种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只带给人悲伤与绝望呢。
我们来到“相思好味”,这是一家格调浪漫的西式餐厅,上的菜却多是中餐,而且极辣。唯有那环境优雅,琴声悠扬,适合情侣们来。何方一言不发的坐下,我也不说话,等菜上来,却叫了几支啤酒。他说别喝了,酒入愁肠容易醉呢。我说,什么愁肠?谁有愁肠?我只感到开心呢。你失望了是吧?以为要跟我分手,我会悲伤莫名,会痛哭流涕是吧?可我偏不。是你的不会离去,离去的不是你的,有什么好悲伤的?我要开开心心的为咱们分手而干杯,不是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吗?何况人一辈子才活多少年呀,哪里来的天长地久?我才不会去想那不靠谱的事情,不会那么傻呢。
他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但他不肯喝酒,说要开车呢。好吧,虽然他平时开车也喝酒,不过今天我并不想他喝醉,我只是自己一杯一杯的喝,声音笑得很大,包厢门都掩不住。我故作佯狂,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当数杯酒下肚,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还是落了泪。
吃完饭之后,我们依然没有走,在包厢里坐着,听空中响起感伤的音乐。我不喜欢他的沉默,可自己也不想开口。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问他爱不爱我会不会忘记我吗?这时候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一支一支的抽着烟,他终于说,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呢。
你还关心我的身体吗?
什么话。
我听话的丢掉烟,却扑在了他怀里,说,再抱抱我吧。他默默的抱了我,久久的。终于,他似乎下了狠心,把我轻轻推开,说,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出餐厅,外面寒风凛冽,街上行人稀少,已经是半夜了,上了车,我说,这是最后一次送我回家了是吗?
他点点头,无声的发动了车。我沉默了一会,终于说,也好,你还是回到你老婆身边去吧,偷偷摸摸的日子我也厌烦了。只可惜他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呢。老公,你说我要不要给他找一个爸爸呢?
谁?给谁找爸爸?他并不太明白。
我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的孩子。
罗婉,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
他不语,也许并不相信,我在包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把一张化验单递到他的眼前。我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既然你是他爸爸,我觉得你有权力知道。不过你知道就行了,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有个孩子就行,将来我会把他养大,会给他找一个爸爸,让他有个完整的家,他会幸福的。
他接过化验单来,认真的看了一眼,似乎看不清楚,又凑近了看。我看到他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恐惧。而就在这时,一个夜行的女子从马路上直穿而过,他吃了一惊,猛打方向盘,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于是车子就直撞向路旁的一棵梧桐树了。一瞬间里,我想的却是,这女子是刚从麻将馆归来吗?还是上夜班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