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上带着股尘土气,两人一同望向朱雀街中,只见百姓已欢呼雀跃,挤作一团。
旋即李景珑打了个手势,带着鸿俊,跟上安禄山的车队快步行走,而鸿俊回头一瞥,见阿泰、阿史那琼等人赫然在列,裘永思高出人群不少,眉头深锁,望向车队。
裘永思手指掐了个法决。
就在那一刻,车队中,落在最后的武士一回头。
李景珑暗道糟糕,忙打手势,裘永思装作低头捡钱,武士便再转过头去。这么一出,所有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追。
鸿俊震惊无比,望向李景珑时,车队已走远,李景珑一夜未眠,显然十分烦躁,打手势示意众人回去。
回到驱魔司内,鸿俊待要问时,李景珑便一摊手,说:“什么也没发现。”
莫日根道:“安禄山身边带的,该不会就是那四只妖怪?”
大伙儿都回来了,李景珑绞着胳膊,在案后沉吟不语,陆许朝鸿俊解释道:“昨夜它们离开的方位,是东北方,也恰恰好,是安禄山今天前来的方向。”
鸿俊道:“光靠这一点,怎么能断言那四只妖怪就在安禄山身边呢?”
“只是一个猜测。”阿泰说,“首先这四只妖怪突然间地出现,本来就很可疑,若安禄山先到长安,帝陵中再发生点儿什么事,反而容易让人联想到他。”
“嗯。”莫日根点头道,“安禄山进京,军队先驻扎在长安附近,等待这四妖的接应,很合理。”
阿史那琼道:“倒也不一定,万一那胖子完全不知情,妖怪只是埋伏在他的身边呢?”
裘永思匆匆进来,转身关上门,笑道:“方才我试了那么一试,果然被我试出来了。”
原来在人群中,裘永思刻意使用法术,那法术力量距离安禄山等人极近,是以落在队伍末尾的武士顿时察觉。
“看清楚长相了么?”莫日根问。
裘永思无奈摊手,答道:“看清楚了,不过是他看清楚了我的。”
众人:“……”
陆许说:“也可能是那武士本身就会法术。”
“我更宁愿相信是妖怪。”裘永思说,“人间流派众多,不一而足,但凡修道者,身上都约略带有正气,不像那厮,看我时带的是邪气。”
鸿俊想起那四名武士身材也十分魁梧,手长腿长,其时他与李景珑距离那几人最近。
众人讨论良久,无论如何无法与在墓中所见的黑色妖怪联系起来,然而鸿俊隐隐约约,总觉得它们有着某种奇怪的相似的地方。
“我觉得……长史?”鸿俊看李景珑低着头,还以为他在思考,竟是睡着了。
所有人一时无语,忙活良久,早已累得无以复加,都各自散了。鸿俊则上前去抱李景珑,他从小惯于攀山,膂力向来彪悍,随手扛个百来两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当即将李景珑打横一抱,抱回房去。
驱魔司中再次日夜颠倒,春日里四周极度安静,只剩下时不时的几声鸟鸣。
鸿俊在李景珑身畔躺了下来,李景珑则在睡梦里,无意识地将他搂着,抱向自己怀中。
正午时分,兴庆宫中,李隆基循例午睡小憩——这日安禄山归京觐见,耗费了他不少心力,白发苍苍的天子既要早起敷粉遮去面上斑纹,还得饮用参汤以抖擞精神。
诸事稍停后,午后李隆基便令杨玉环将安禄山好生安抚一番,自己则在寝殿中和衣而卧。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陆陆续续当有不少封疆大吏回往长安。十日后是郭子仪,下月则是哥舒翰、高仙芝等一众将领。每个人见了他,心里想必俱在揣测,帝君老了。
可这世上,又有几人不老?李隆基闭着双目,长长吁了口气,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则是随之而来的一连串变化。兴许是今日见安禄山有感,节度使们对杨国忠的态度,令他再次意识到了某天当自己驾崩后,杨家必成众矢之的。届时撒手尘世,他也无法再保护杨玉环,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底涌起一股悲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