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明鉴,皇祖母明鉴,闲儿并未有此心啊。”姜鹭闲知道沈太后又想起那魏紫,惶恐不安地朝太子谆投去求助的眼神,这之前还不忘瞪了沈小慎一眼,心里千万个声音在骂沈小慎这个丧门星。
太子谆将姜鹭闲往身后一挡顺便松开了搂着她的手,揖身道:“祖母寿辰孙儿除了方才的礼物还有备好一技想搏祖母一笑,本还有些惴惴不知该不该表演,不想沈家表妹眼尖,那孙儿只好献丑了。”
沈太后心知肚明太子谆这是又要为姜鹭闲开脱,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不假思索就要拒绝,一直昏昏欲睡的皇帝突然开了口:
“嗯?有些意思,显允可需要准备什么?”
“父皇,给儿臣笔墨即可。”
见皇帝准了,太后便不再言语。不一会儿御前太监就呈上湖颍、徽墨,墨汁研磨开来,太子谆抓着湖颍笔锋转折,以姜鹭闲的裙摆为纸,几笔间连接晕染了先前的泥渍,一幅《旭日常青松柏图》就栩栩如生呈现在眼前。以红裙为晨间霞光,又寓意太后如朝阳如常青松福寿延年。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虽知晓这事八成并非太子谆所言提前设计好的,但这份变通能力再加上这才情,不少世家女就沦陷在了太子谆作画时深邃的眼眸里,右眼上那道伤疤不减风采,那微微泛着暗紫的眸色更是如宝石迷人。
昭阳大长公主率先鼓起掌来,其他人亦抚掌称赞。姜鹭闲也沉醉在太子谆的眉眼中,见那些高傲的嫡系千金们此时都只能瞻仰着伴在太子谆身侧的她,下颌微微扬起,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炫耀着这份殊荣。
一直在瞧着事态变化的昭阳大长公主目光在姜鹭闲身上顿了顿,不禁摇了摇头。
就听皇帝声色有些谙哑地说道:“不错,母后意下如何?”
沈太后今日憋了一肚子火,自己给予厚望的侄孙女又唯唯诺诺不成器,勉强扯了笑容,夸赞了两句。
沐阳王被晾在一边看了出戏,耸耸肩,对沈太后作揖道:“祖母不若趁着高兴直接让歌舞开始吧?宸妃娘娘可能让乐师舞姬出来了?本王颇为好奇波斯的舞蹈呢。”
“嗯,你们都归座吧。”沈太后发了话便阖着眼养神,将后面的事推给了宸妃。
宸妃起身笑道:“陛下,那便依着孩子们的想法直接开宴吧?”方才那一出耽误了不少时间,也只能加快进度了。
胡琴奏起,乐声漾开,波斯舞姬身着飘逸长裙,头戴轻纱,围拢着中央一人舞动着袖上的彩带,确实是未见过的异域风情。但皇帝他们之前看过帕里黛公主跳的那曲糅合了东方美的胡旋舞,比起这原汁原味的胡舞更觉惊艳些,故而碍于波斯大将军的面子仍目不转睛看着,却都觉着索然无味。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为得是那份礼数。
最中央衣着较之其他舞姬甚是华贵的女子盈盈拜倒,用汉话道是:“祝太后娘娘寿与长春,五福永禄。”又以波斯语重复道,说罢便螓首蛾眉静候着。
波斯大将军阿亚图拉斜倚在座椅上,用手撩过披散的长发,轻慢开口:“陛下以为如何?波斯与中原不相上下吧?”
阿亚图拉极为蹩脚的口音听着好笑,却没人笑得出来,与帝君这般态度讲话,波斯求和的诚意有几分便窥一斑而知全豹。
可皇帝好似没听出话中的挑衅般,靠在椅背上半垂着浑浊的眼回道:“波斯乃西域大国,文化差异巨大,当是该多交流的,大将军带来的胡舞甚妙,尤以骊昭仪跳的更妙,是该让宫里的舞姬多学习。”
这时皇帝身侧一直站在暗处的人才恭维道:“陛下圣明,老道夜观星宿,昭仪娘娘一来,紫微星便光华大作,大雍与波斯交好乃两国福分,陛下定会是大雍史上最杰出的帝君,老道近日清修便以茶代酒敬陛下基业千秋万世。”
男宾那不少武将手上青筋暴露,差点捏碎酒杯,文臣亦忿忿不平这混道人一心撮合大雍与波斯交好,若波斯诚心也就罢了,看波斯将军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没有对大雍的敬重,再看看他送上的胡姬骊昭仪,一脸狐媚,还不知羞臊地同舞姬一道表演,真是丢尽了大雍后妃的脸面。
可那都是暗中涌动的情绪,场面上大家却是心照不宣地举杯敬陛下,附和着老道的话。
太子谆同沐阳王对视一眼,两人都举着杯子未曾开口,沐阳王耸肩一笑,眼神瞟向姜宴殊,太子谆便也随着看去,倒令姜宴殊见了不明就里地隔空对太子谆和沐阳王敬了一杯,三人这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谓大雍与波斯交好有几分真,三人心知肚明,这酒可不是敬他们‘英明’的帝君的。
其后又有几出歌舞,再到太后极喜爱的戏曲,伶人在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罢,一曲《八仙贺寿》终了,韩湘子却吹起了萧,曹国舅的笏板敲了张果老的鱼鼓,铁拐李的葫芦飞出碰倒了蓝采和的花篮,汉钟离的葵扇吹起风来,阵阵飞花间吕洞宾一剑挑起何仙姑的荷花,台下看客惊嘑间,那巨大的荷花中飞出一只鹤来,在殿内盘桓,韩湘子萧声突然一顿,那鹤正对着沈太后一声长鸣,殿两侧就悬下贺寿的对联来。
震耳欲聋的掌声经久不息,这是实打实的赞赏、惊叹,连全程都心烦意乱的沈太后都展颜而笑,赞道:“真是绝妙,整场这幕最合哀家心意,是谁的主意,赏,大赏!”
沈太后这就是有心针对皇帝那句骊昭仪更妙来说的了,不过事实也是如此,比之那大同小异的胡舞,这别出心裁的谢幕确实绝妙了。
这时宸妃站起身施了一礼,回道:“母后心悦便是对臣妾最大的赏赐。”
一番话说得大气又熨帖,台上的伶人们亦是异口同声道皆乃宸妃娘娘的新奇主意在最后又加了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