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家吧。”听见谢逍松口,林建设如遇大赦。他肩膀头豁然一松,三两下咂完兰州,起身不忘习惯性数落:“我就说吧,一家人不用客气,早说你过敏咱就换一家,是吧,瞎耽误工夫!”经理见林建设拔脚要走,头皮一紧。以为是招待不周,裴家太子爷不高兴,慌忙赔上笑脸。“您不爱吃澳龙没关系,咱们店里还有别的,您随意,我给您现捞都成。”就怕财神爷不辞而别,这不得让同行耻笑死。林建设回身,哂笑:“操!你再给老子捞一龙王来!真踏马晦气,抓紧咱换个地儿!”他有点蹬鼻子上脸,不管不顾的,仰首挺胸大喇喇走在前头。狐假虎威。林眠低低瞭他一眼。谢逍颔首婉拒。面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骨子里透出的教养与自信,大有“清风拂山岗”的从容不迫。正值午间用餐高峰。散台食客众多。林建设高声嚷嚷,吸引不少人朝这边张望。谢逍特意放慢脚步,走在林眠身后,替她挡住投射来的好奇目光。林眠手肘轻怼他,半信半疑斜扫一眼,眼神明晃晃表达:“你居然海鲜过敏??”谢逍意会,伸手从后背轻轻揽住她腰身,稳稳目视前方。他指尖稍一施力,林眠抬头,只见他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勾唇一笑。秒懂。他是照顾她生理期不能吃海鲜。林眠心下一暖。—“咱换哪儿吃去?”林建设问。吃一堑长一智,他不敢再自作主张。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是小谢总海鲜过敏,又不是他请不起。谢逍抬眼:“到了。”“这就,到了??”林建设震惊,开什么国际玩笑,就过了个马路而已。南湖旁。一栋仿古建筑,没有门头,没有招贴。周围古树郁郁葱葱。带白手套穿制服的保安不苟言笑。哪怕是寻常路过,都要被谨慎地上下打量。林建设狐疑着,左右张望,扯出个笑,“这踏马是吃饭的地儿?”他开车送人路过无数回,倒是见过几次豪车出入。然而,瞧那严阵以待的模样,还以为是银行的秘密金库呢。谢逍微笑,再次点颔确认。他情绪稳定,极具耐心。考虑到林眠一大早的飞机,她又在生理期,与其去别的地方来回折腾浪费时间,倒不如定在会馆。吃完饭溜达着就回玫瑰园了。小高提前进去打招呼。一行人到时,姓刘的大背头经理只身候在门外,恭敬问好:“裴公子您来了。”谢逍颔首。很好,没有大张旗鼓。刚他特意交代小高,让刘经理务必低调,尤其在岳父面前。不然,按照刘经理的洒脱,他怕是得列队跪迎,以弥补之前的错误。看到谢逍,两个保安相互搭了个眼。讨好地咧开嘴傻笑,掩饰上回有眼不识泰山的尴尬。身价如此,见惯了逢迎讨好,谢逍神态自若。大背头在前引路,几人往包间走。—会馆外在古朴,内里奢华,有价值千万的顶级风水布局。传统的中式装修风格。大堂敞阔,20米挑高的三层波浪水道,辅以瀑布下的一只大金蝉坐镇。取金水相生,生生不息之兆。墙面点缀着恰到好处的上久楷宋锦,六重纬织金,灯光下熠熠生辉。走廊,时不时有出来的服务生,却是鸦雀不闻。林建设跟着上楼梯,忍不住回头张望,暗里嘀咕,“这踏马哪儿像吃饭的地儿。”—谢逍食不言寝不语。林眠没胃口。林建设还处在震惊中,顾不上说话。寂然饭毕。饭后品茶时间。林建设假模假式捏着茶盅,凑近轻嗅,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朱梦华最近一直催逼他,让问林眠租房子的事情。他心烦,索性就先拖着。本来SKP门口那天就想提,一看太子爷女婿在,没太好意思。今天见谢逍彬彬有礼,既不拿大,也不摆款,他岳丈老泰山的底气一下就上来了。既然偶遇,那就是老天爷给他机会。林建设悄悄把“兰州”揣进裤兜,伸手摸过桌上的软中华,点了一根,“阿华挺惦记你,一直问你怎么没回家住。”他学乖了,再也不提让林眠改口叫妈的事。“家里要拆迁了。”林建设深吸一口烟,言下之意是你自己看着办吧。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林眠避重就轻,“她怎么不住自己闺女那里?”据她所知,关乐乐可是刚拿到了趣可的福利房,还新鲜热乎的。林建设吐出个烟圈。林眠蹙眉揉了揉鼻子。她讨厌烟味。谢逍面不改色,若无其事泡茶,时不时给林建设添茶。不参与,不表态,不阻碍。忽而,林建设眼神黯淡:“她没跟她姑娘说——”没说她结婚了。矜贵女婿当前,他面子里子都想要,不好意思说完整。父女连心,他相信林眠能听懂。“嫌你丢人啊!”林眠揶揄。她闺女不仅听懂了,还嘲讽他。林建设两指夹着中华烟,默默喝茶。林眠眼皮一挑,问他:“你没跟她说吧。”说搬来玫瑰园的事。她也含糊其辞。林眠自信,老林能明白。“那必须不能!”林建设想也没想地接话,矢口否认。眼见女婿长相优越,他当然得防着朱梦华。男人嘛,至死是少年。哪怕活了一个甲子,占有欲和胜负欲总是很旺盛。林眠想给他点个赞,“继续保持。”林建设突兀一笑,露出长期抽烟的焦黄牙渍,“我替你保守秘密,你给我什么好处?”“?”就不能给你好脸。林眠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垮下脸,不想再继续话题。林建设既不恼,也不跳脚。他掏出手机,笑眯眯对谢逍:“小谢总,咱爷俩加个微信吧。”要死。一个厨子,不好好研究厨艺,该看兵法了。他还学会以退为进了!林眠差点背过气去。谢逍滑开手机,打开摄像头:“我扫您。”“好嘞好嘞!”林建设喜眉笑眼,乐呵呵地掸掉烟灰,抽空瞟了林眠一眼。跟老子玩心眼儿,你还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