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奇迹对于病患来说有多重要,身为血液科护士的陆小凉最为清楚。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希望自己的骨髓能够配上自己科室里的任何一个病号,小毛头、老爷爷、有家有室的中年女人或者是如鲜花般的少女,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需要。一日日看着他们在病房里等待配型成功,致使将有机会挽救一个生命的陆小凉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她如今不再是在家闹天闹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山霸王了,她有了一个家,她结婚了,她有丈夫,她是个妻子,她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所以电话里,她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大概这种情况非常平常,骨髓库的工作人员很习惯地同意了。
***
“是个小女孩,12岁。”陆小凉告诉沈书辞,“B细胞性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确诊六个月。”
两人并排坐在住院部天台的椅子上,沈书辞未言,听陆小凉一个人叨叨了很久,她显得不那么确定,她需要一根主心骨。
陆小凉玩着沈书辞的手指,说着:“如果这样的话,那要孩子的事就得先停一停,要告诉爸妈吗?还是瞒着他们?他们会担心的吧?如果不让我去怎么办?我我,我其实挺想去的,其实一点都不危险的对不对?我可以救她的吧?小辞哥,我——”
沈书辞叹了口气,握住陆小凉的手,她的手有点儿凉,眼神彷徨如受惊的小兔子。他淡淡道:“那就去吧。”
一句话,定了这件事。
陆小凉徒然生出一股力量,之前如大海上飘摇不定的小帆船,现在小船有了掌舵人,稳稳当当向前驶去。
于是两人回家,沈书辞坐在一旁,陆小凉将事情告诉了三位长辈。当然,老人们考虑的都是——
捐骨髓会不会影响身体?
以后还能不能要孩子?
我听说捐完以后人抵抗力很差的!
这个这个,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凉凉你别急,千万别急。
陆小凉说:“急,很急,孩子现在通过化疗达到移植条件,拖下去可能会错过最佳时机。”
范红英和宋慧欣都没说话,看着陆树根,陆树根看着沈书辞。
这事他们不是很懂,交给最专业的来。
沈书辞这时候上场:“爸妈,我是支持凉凉的。”
一句话表明立场。
三位长辈:“……”
陆树根心里不是滋味,这就是生闺女的不好,以前小丫头有个事先找老爹商量,如果这个事不太好,范女士不会同意,那么父女俩沆瀣一气把事做了,后头的事老爹给顶着,彼此之间特有一种窝心的感觉,现在……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范红英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道理的。嫁给别人的,有事不跟老爹商量了,什么都是老公说的算了……陆树根同志很糟心,觉得闺女最好生个男娃娃,男娃娃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吧?
接着,沈书辞就骨髓移植的安全性和预后给三位长辈开了个知识讲座,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说那么多话。骨髓移植听着瘆人,其实也就是采点血的事情,简单点说就是用仪器将身体里的血抽出来再输进去,期间分离采集大量干细胞,这些干细胞将用于患者的治疗。
骨髓移植=造血干细胞移植
并不需要真的抽骨髓。
陆小京是在第二天知道这事的,当即杀去医院,把陆小凉拎出来好好说了一通,反正就是担心,就是不放心,就是心疼。
小陆护士很淡定地指指自己:“我,陆小凉,我老公是沈书辞,沈书辞是省协和最牛逼的血液科大夫,我有什么好怕的?”
陆小京哑了。
小陆护士再指指自己:“我,一个血液科老护士,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妹妹我的干细胞可以救一个12岁的孩子,哥,我见过太多太多等不到配型成功死去的孩子,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这种事再次发生你明白吗?”
她看着陆小京:“我不是英雄主义我没有头脑发热,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请相信我,我可以,我能做到。”
陆小京突然就捂住了眼,陆小凉一愣,不明白她快一米九个头的哥哥这是怎么了,半晌突然轻轻问他:“你哭了啊?”
陆小京哽咽地嗯了声,手一直没放下,扭头走了,说都随你吧。
陆小凉飘回科室攥着老公的手不明白地问他:“我哥干嘛哭?我又没骂他没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