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庄客如云至。
虽然薛神医和游氏双雄是临时决定召开此次大会,时间较为仓促。但他们发出的是无名帖,帖上不署宾客姓名,见者有份,只要是武林中人,聚贤庄一概欢迎。而武林中人向来好事,接到请帖之人往往又多方转邀同道,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数日之间,这帖子已传得极远。只因时间紧迫,能赶来赴会的,大多是少林寺左近方圆数百里内的人物。不过因河南为中州之地,南来北往的武林中人也是不少,有听到消息的,亦进来赴会。
饶是游家财大气粗,聚贤庄地广房多,一下涌进数百英雄好汉,也颇有些人满为患。到了大会之时,聚贤庄却找不出这么大的厅堂来容纳众人,只好在院内也摆上宴席。身份、武功、名气等够高的朋友还能在大厅内混上一席座位,不够格的便只能在院中露天而坐。
江湖上的朋友多为豪爽之辈,酒宴上自不免呼朋引伴,吆五喝六,觥筹交错间,场面极为热闹。
便在此时,有一个声音忽地从聚贤庄外传来:“乔峰携义弟孟寻真前来拜庄!”这声音不甚响亮,却盖过满堂满院的冲天喧嚣,使庄内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听到,而且余音绕梁,久久回荡。
听到这声音,满庄人先是鸦鹊无声,随即便是一连串杯盘落地的叮当之声,却是不少人骇得跌碎了手中的酒碗。
聚贤庄外,乔峰对孟寻真笑道:“二弟,你传我的这篇心诀果然玄妙。换做以前,为兄的内力可做不到如此从心所欲。”
一旁的孟寻真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段《九阴真经》总纲虽只寥寥千余字,却是博大精深,包罗万象。可是到了乔峰的手上,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他不仅已将这心法理解通透,更练得踏入门槛,达到小成之境。
两兄弟在庄外等不到片刻,便见聚贤庄的庄门大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趋步上前,向两人施礼后道:“我们庄主恭请二位大爷入庄。”
乔峰和孟寻真交换一下眼色,脸上都现出无所畏惧的自信笑容,跟在那管家身后进了聚贤庄。
此时游氏双雄已命庄丁将院子里的酒席撤去,清出一片场地。薛神医、游氏双雄这三位此次大会的发起人以及少林玄难、玄寂两僧,丐帮诸位长老,谭公、谭婆、赵钱孙等武功身份较高之人站在正面滴水檐下,其余群雄则分列院子的另外三面。等乔峰和孟寻真进了院门,立时便有十余人将门口堵住,用意不言自明。
乔峰看到院内怒目而视、按剑扶刀的群雄,面上神色自若,先向着团团一揖道:“乔峰见过诸位!”随即指着身边的孟寻真道:“容乔峰为诸位引荐,这位是乔峰义弟孟寻真,眼下虽名声不显于江湖,一身武功却是令乔峰甘拜下风。”
“原来是契丹胡狗的兄弟,却不知是哪里冒出的杂种!”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出。这声音飘忽不定,也不知从哪个方向发出。众人听到声音时纷纷左顾右盼,却都找不到说话之人。
孟寻真眼中精芒一闪,舌绽春雷一声大喝:“鬼祟小人,滚出来!”这一声喝震得院墙外一圈树木的枝叶簌簌抖颤,众人均是耳中雷鸣,功力稍浅者心旌动荡,身躯摇晃,立足不稳。
人丛中有一个汉子应声而出,身躯如醉酒般摇摇晃晃。此人身穿青袍,脸色灰败,众人都不认得他是谁。
谭公忽然叫道:“啊,他是追魂杖谭青。是了,他是‘恶贯满盈’段延庆的弟子。”
孟寻真呵呵轻笑一声:“原来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弟子,怎么这等货色也有资格参加这英雄大会么?”
群雄都是羞怒交集,但想到己方这么多人,竟被这等恶徒败类混了进来而未曾察觉,还要靠对方揪出此人,却又无从发作。
只见那谭青踉踉跄跄地迈出十来步,忽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寂然不动,竟已气绝身亡。原来他传自段延庆的腹语之术虽能迷得别人心神迷惘,失魂而死。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便更深的对手,施术不灵,却会反受其害。而孟寻真修习的玄功源自道门正宗,正是这类邪法的克星,致使谭青所遭的反噬尤其厉害。
众人在听乔峰极力推崇孟寻真时便已有些顾虑。此刻见了孟寻真一喝之威,心情更是沉重。或许乔峰言中有所夸大,但这孟寻真的武功最少也是和乔峰相近的水准,绝对是一个难缠至极的对手。
薛神医轻咳一声,踏前一步喝道:“乔峰,你来此意欲何为?”
乔峰笑道:“听闻诸位英雄欲诛乔峰而后快。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故此乔峰不揣冒昧,前来,将此中情由解释清楚。”
“有什么误会!”薛神医身边的玄难瞋目怒喝道,“你这契丹胡虏竟敢弑杀父母恩师,大逆不道,天地难容!我等大会聚贤庄,便是要群策群力将你围剿灭杀。你若还有半点廉耻之心,便该当庭自尽以谢天下!”
“我爹娘明明好好的,他怎说我杀了父母?”乔峰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他们定是发现二老失踪,再联想恩师玄苦遇害之事,便以为自己杀了父母。
孟寻真冷笑一声插言道:“久闻少林执武林正道牛耳,本以为处事当公正严明。今日一见,才知见面不如闻名。堂堂少林高僧,竟仅凭臆想便入人以罪。威风霸气倒是十足,是非黑白却是全然不顾!”
“小子无礼!”玄难大怒,“少林清誉,岂容你胡言玷辱!”
孟寻真哂道:“大师凭什么认定我大哥杀了自己的父母?”
玄难道:“玄苦师兄遇害后,玄慈师兄认为乔峰此贼已丧心病狂,他既能下毒手杀害恩师,说不定便也会加害养父养母,于是立即派人前往乔峰旧居,却发现乔三槐夫妇已经失踪。你敢说不是乔峰对他们下了毒手?”
“贵寺的大师们未免太过武断。”孟寻真摇头道,“其实大哥也怕二老会因他的事而受到牵连,所以一早便托人将他们送走另行安置。他所托之人是我们结拜的三弟,也是大理镇南王世子段誉。大师可要去找他对质?”
玄难一窒,大理段氏名著武林,向与少林、丐帮齐名,孟寻真既然说出大理镇南王世子这等证人,想来所言非虚。
他转念一想,又喝道:“乔峰便是不曾弑杀父母,杀师之事却是无法抵赖!”
孟寻真微笑道:“当夜我大哥是在玄苦大师遇袭后才到的少林,又怎会是杀害玄苦大师的凶手?至于真凶,在下倒是嫌疑极大的一人,虽然不知他真实身份,却可以肯定绝非我大哥。”
“可笑,”薛神医不屑地冷笑,“不说你和乔峰的关系,只说你空口无凭,便无从取信于人!”
孟寻真淡淡地道:“若是在下立下毒誓,保证所言非虚,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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