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不厚道的偏头笑了一会儿,才俯身去扶他。
进入牢房以后,苏梨也没解下披风,帽子挡了她的脸,也挡了大半烛光,让陆戟的脸笼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只能闻到他身上浓香的酒气,忽听得他醉意朦胧的低喃:“听说,阿梨回京以后,对外宣称是阿湛的娘亲?”
“……”
这种事情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的?
苏梨被问得失语,脸上发烫,陆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像小山似的立在苏梨面前,等着她回答。
心跳漏了一拍,苏梨咬牙努力稳住心神:“只是权宜之计,我与国公大人说过,阿湛的生母另有其人。”
话落,陆戟俯身凑近,醉蒙蒙的眸底倒映出她紧张得有些僵硬的脸,却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旁的什么人,眼底泄出压抑热烈的缱绻。
良久,他闭上眼睛,溢出一声叹息:“合该如此……”
他说合该如此,阿湛的生母另有其人,苏梨不该也不能占了那个名声。
“将军,先睡吧。”
紧张的情绪猛然消散,苏梨抓着陆戟的手放到肩上,扶着他回到床上躺下。
见他醉成这样,怕他明日醒来会头痛,从袖袋里摸出岳烟准备的醒酒丸给他喂了一颗。
做完这些刚要起身离开,头上的帽子忽的被掀掉,脸上的伤疤显露无疑,苏梨眼底闪过一丝无措,然后便被这人眸底的深邃吸引。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粗粝的掌心轻轻覆上那一小片伤疤,指尖在未受伤的肌肤上轻轻蹭了蹭,激起酥麻的痒,一路窜到心间,诱发心悸。
“怎么伤的?”
他问,语气平和沉稳,一时分不清醉了还是醒着。
“不小心烧伤的。”苏梨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她不肯多说什么,陆戟却也能猜出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抚着脸颊的手改为扣住苏梨的后脑勺,轻轻一勾,便将她揽进怀中。
他抱得不是特别用力,苏梨只要稍微挣扎一下就能挣开,可这怀抱过于宽厚温暖,苏梨没能抵抗住。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阿梨,我不该让你回京的……”
话里裹着直白的心疼,将她整个人包裹,可以躲在他身后再不受任何伤害。
陆戟的酒品很好,抱着苏梨很快就睡着了,苏梨把披风解下来给他盖上,把桌上的东西收回食盒拎走。
“姑娘慢走。”
狱卒小声说着,递给苏梨一只灯笼,恭敬的目送苏梨离开。
走出大理寺,夜风微凉,开始下起绵绵的细雨,手里的灯笼变得飘摇起来。
苏梨紧了紧手里的灯笼,正要迈步,哒哒的马蹄声迅速逼近,楚怀安换了一身常服,策马而来。
不知道雨是从什么时候下的,他的墨发已被雨水打湿,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一眼,他夹了马腹加快速度来到苏梨面前,没有勒住马缰绳,径直朝苏梨伸出手:“上马!”
下意识的,苏梨丢了灯笼抓住他的手。
下一刻,身体被一股大力拉了出去,稳稳落在他身后。
“抱紧我!”
一声令下,马鞭声起,两人一马奔入无边的夜色,夜风夹着微雨拍在脸上,细密的疼着,苏梨抱紧楚怀安的腰,将脑袋埋在他宽厚的背上。
许是事先得了命令,早过了夜禁时间,他们出城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出了城一路向西,再入陇西县,照例是畅通无阻。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县城都很安静,本该同样的棺材铺难得挂了两盏灯笼,依稀可以听见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声细小的抽噎。
从看见楚怀安那一刻,苏梨便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如今到了这里反而意外的平静下来。
利落的下马,苏梨提步就要进去,被楚怀安拉了一把紧紧抱住。
淋了雨又吹了一路的风,他身上是冷的,再宽厚的怀抱也透不出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