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安幽幽的说,把卖身契拿给赵寒灼看。
卖身契上还有上一任京兆尹的亲笔签名,官印盖在上面,确凿无疑。
但没有介绍人,这卖身契是怎么过得了官府检验的?
“之前因为张岭和安家一起叛乱,京兆尹满门被流放,听说三年前已病死,如今再查,也死无对证了。”
楚怀安把自己掌握的信息都说出来,赵寒灼拿着卖身契陷入沉默,只怕这个死了的铁匠在京兆尹也是没有任何备案的。
接连两个人都来路不明,一个隐于闹市,一个却在逍遥侯府后院,仔细一想,立刻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沉默片刻,赵寒灼起身从书柜最里面的抽屉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册子保存得很好,但因为翻看了太多遍,书页有些卷曲了。
“这是什么?”
楚怀安问,赵寒灼走到他旁边,把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已经用朱笔画满了叉。
“这是当初顾炤给出的忽鞑安插在京中的细作名单。”
安家造反已过去近五年,胡人也归顺了远昭,如今冷不丁提起这份细作名单,竟有些恍然隔世。
“一开始这个名单只有数十人,经过排查之后,又牵扯出了上百人,当时我亲自监斩了部分,因为牵连的人实在太多,并没有完全彻查下去,只重点做了监管排查。”
造反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但有句话叫法不责众,而且当时亡灵之战情况危急,京中若是真的全部剿清,只怕会闹得人心惶惶,不利于大局稳定。
“那些反贼死灰复燃了?”楚怀安皱眉,把册子拿来翻了翻,除了前面几页画了红叉,后面都只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再无其他。
赵寒灼摇摇头,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个名字道:“皇城如今守卫森严,他们不大可能会造反,我更倾向于是一种针对顾炤的报复。”
说服安家造反,一开始本就是顾炤向忽鞑提的议,后来也是他从中穿线,让忽鞑和安无忧达成共识,联手陷远昭于内忧外患的危机之中。
若不是顾炤临阵倒戈,忽可多会率领十万大军直接攻破边城,长驱直入,哪怕陆戟还能带兵抵挡一阵,楚怀安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带着骠骑军赶去增援。
顾炤的背叛,救了远昭,却还是害了许多人的命。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要想报复顾炤,自然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合适的时机。
“针对顾炤的报复?”
楚怀安对这点持怀疑态度,如果真的只是针对顾炤,那为什么要在逍遥侯府下毒?而且作为报复,顾炤没死,侯府那婆子下的毒也不是致命的,反倒是铁匠和婆子都撞柱死了,这算哪门子的报复?故意给仇人送人头吗?
这不太能说得过去,赵寒灼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婆子主动撞死了,府上未必绝对安全,侯爷可以回去将府上的人再彻查一遍,明日我会带人继续深入调查。”
案子目前还扑所迷离的,仅凭猜测对案子没什么帮助,还需从目前已有的线索一点点摸索排查。
楚怀安点点头,认同赵寒灼的说法,却没急着离开,犹豫片刻道:“你觉得顾炤还活着吗?”
“应该吧。”
“我听说有人在铁匠铺发现了他的面具,以他的身手,一般人可碰不到他的面具。”
顾炤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戴着面具纯粹是想要封存那段痛苦至极的回忆,好像顾漓不曾惨死,他也不曾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胡地待了那样长的时间。
他鲜少取下面具,也从来不让人碰他的面具,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的面具才会掉在案发现场?
“我仔细看过了,面具确实是他的,但没有损坏,也没有血,不像是经过剧烈打斗掉下来的,倒更像是有人专门放在那里的。”
若面具是专门放在那里的,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顾炤特意留下,给别人某种提示,二是有人拿到了顾炤的面具,故意放在那里,想让所有人觉得顾炤就是凶手。
“你觉得……顾炤是凶手吗?”
许久之后,楚怀安问出心里的疑惑。
从进来到现在,他和赵寒灼讨论的情况都是建立在顾炤不是凶手的前提之上的。
但顾炤真的不是凶手吗?
远昭对顾家是有亏欠的,当初顾炤以扈赫的身份随忽鞑进京,在校场上几次都差点要了陆戟的命,他恨极了远昭皇室,连陆戟也一起恨着。
后来他倒戈也有可能是想看远昭和胡人斗个两败俱伤,毕竟那时他的大计已成,胡人和远昭皇室都从中讨不到什么好。
胡人都归顺了远昭,他却一直没有真正臣服,他不去上朝,也不穿远昭官府,平日独来独往,行事随性,办案手段血腥凶残,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些细作记恨他的叛变,但谁又知道他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将这些人推荐给忽鞑和安无忧,把他们拉入无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