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赫分了神,那一脚没能踢中陆戟,被陆戟闪身躲开。
一脚落空,扈赫还要再次出击,尚未来得及蓄力,陆戟凌厉的拳头已携着劲风逼至眼前,扈赫看出陆戟没有用全力,接住那一拳,顺势抓住陆戟的手,身体微微后仰,化解了三分力道,正要掰折陆戟的手,陆戟却突然改变拳风曲起手肘,显然是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这时再躲已是不可能了。
陆戟以手肘为利刃,用力往下一击,正好打在扈赫胸口。
咔嚓。
扈赫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肋骨断裂的声音,断掉的骨头似乎戳进了心肺,心脏传来剧痛,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连呼吸都没了。
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扈赫偏头,同样吐出一口血来。
观景台上的胡人按耐不住的大喊,纷纷将手边的东西扔向场上,表达着对刚刚这点变故的不满。
明明方才扈赫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扈赫的动作若是爽利干脆一点,陆戟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见阎王去了,可就是扈赫迟疑的那么一会儿,场上的情形便发生了逆转。
陆戟这样的人,一击无法毙命,后面如何便都不成了。
忽鞑的脸绷得死死的,横亘半张脸的伤疤扭曲,散发出狰狞的杀意。
扈赫是远昭国人,并且曾经和陆戟是很亲密的朋友,正是因为如此,忽鞑才把他排在第三个上场,好打陆戟一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远昭国人讲义气,陆戟随了陆啸的脾气,更是绝对无法对朋友下手。
只要扈赫抓住陆戟心软这一点,这一局,陆戟必死无疑,不过扈赫没想到的是,最最紧要的关头,竟然会突然冒出一个孩子。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刚这个孩子喊了一声‘爹’,而被他叫做‘爹’的那个人,是陆戟。
虎狼一样的褐色眼珠转了转,忽鞑看向窝在楚凌昭怀里的苏湛:“你是陆戟的儿子?”
今日的比试苏梨和陆戟有意瞒着苏湛,没有告诉他,今日还特别嘱咐岳烟看着他不要乱跑,然而刚刚楚凌昭看情势不对,在让人去把楚怀安拉回来的时候,便让人顺道去接了苏湛过来。
苏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一来便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与人打架,还差点被杀死,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听见忽鞑问话,他偏头看了忽鞑一眼,认出忽鞑穿着的衣服是胡人特有的服饰。
他年龄尚小,不懂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却清楚记得,让边关那些将士浴血厮杀的就是胡人,穿这样衣服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现在这个敌人和他们的天子同坐,说明敌人的身份也不低。
在苏湛的印象中,胡人一族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们的王统。
小小的脑袋细细观察思索着,那眼神是超出这个年龄的睿智冷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忽鞑被苏湛的眼神看得不舒坦起来,他刚要说话,苏湛两手交握,煞有其事的拱手行了一礼:“回王上,我叫苏湛,是前尚书府的嫡外长孙,苏良行是我外祖父,苏梨是我娘亲。”
他没有说自己是不是陆戟的儿子,只是搬出了自己以前的身份。
忽鞑对嫡外长孙这四个字并不是很理解,但他知道,在远昭,当儿子的,必然会随父姓,苏湛既然姓苏,那便和陆戟不是父子关系。
不过刚刚苏湛喊的那一声他又听得十分清楚,不由拧眉道:“陆戟既然不是你爹,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喊?”
“我爹早些日子被人打死了,方才隔得远,我瞧见那场景与我爹死那日十分相像,便不自觉喊出了声。”
苏湛极平静的回答,心里还记得苏梨回京时撒的谎,倒是首尾呼应。
说完,他又仰头看着楚凌昭,规规矩矩的开口:“请陛下恕罪,阿湛刚刚失仪了。”
楚凌昭将苏湛一系列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中微微惊诧,没想到苏湛年岁这样小,却只花了短短的时间就看出了忽鞑的身份,并且从容不迫的应对了忽鞑的问话。
这样的气魄胆识,别说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甚至连朝中很多大臣身上都是没有的。
陆戟究竟倾注了怎样的心力,才教养出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
“你年岁还小,朕赦你无罪!”
楚凌昭轻声说,抬手揉了揉苏湛的脑袋,心底莫名软了一下,许是所有初为人父的男人,在看见孩子以后,都会不自觉的心软一些。
忽鞑对苏湛的回答不大满意,目光未曾移开,还想再问,楚凌昭冲一旁的宫人道:“苏小少爷受惊了,送苏小少爷去他娘亲那里。”
“是!”
宫人立刻上前带着苏湛去往苏梨身边,忽鞑的目光一直追着苏湛,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见苏梨把苏湛抱进怀里,复又释怀,原来是那个县主的儿子,难怪口齿如此伶俐,日后长大了恐怕不会是个好对付的。
早在苏湛第一次发声的时候苏梨的注意力就被分散到他身上,然而楚凌昭抱着他,忽鞑又在旁边看着,苏梨只能隐忍克制这不敢上前。
“阿湛,方才陛下和王上与你说什么了?”
苏梨抱着苏湛低声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既因为场上的比试焦灼不安,又担心苏湛的身份被忽鞑发现会出现什么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