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贡州驿站,忽鞑和陆戟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忽鞑面前两个胡人勇士手里拿着一把锃光瓦亮的圆月弯刀,刀刃锋锐,折射着寒光。
陆戟负手而立,像一棵扎根于地面的挺松,哪怕泰山崩于眼前也绝对不会挪动分毫。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整整三日,还不入京,意欲何为?”
忽鞑沉声质问,他声音粗莽,带着怒气,震得人耳膜发颤,嗡嗡作响。
按理,使臣团是不应该在这里停滞这么久的。
“此行所有行动听侯爷的,侯爷未归,不得前行。”陆戟硬邦邦的回答,这套说辞他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忽鞑怒目而视,显然已经被这套说辞耗尽了耐心,他微微扬了一下下巴,两个胡人勇士立刻拿着刀冲向陆戟。
陆戟在地上跺了一脚,腾空而起,避开两人挥过来的刀刃。
这里是驿站,使臣团入京的目的是求和并非宣战,所以陆戟没有回击,只是躲闪。
忽鞑带来的胡人勇士都是精锐,陆戟很快被他们逼出驿站,来到外面街道,他们带来的人拿着刀围成一圈,将来往路人阻绝,以免有人被误伤。
陆戟的身形非常灵活,出了驿站,空间更为宽阔,他躲起来也更方便,两只手甚至还一直背在身后,从容不破,丝毫不像是被两人夹击,更像是再逗两个人玩儿。
两个胡人勇士立刻察觉到自己被羞辱,恼羞成怒,攻势更猛,渐渐浮出杀意。
“将军!”
有人低呼一声,陆戟落地,右肩的衣服被弯刀划开一个小口子,他躲得很快,只有衣服破了,人却没有受伤。
两个胡人勇士眼底露出得意,再度攻来,陆戟还是没有回击,只被逼得腾出双手,从路边小摊抄了一根擀面杖抵挡。
然而擀面杖到底不如刀剑,很快被削掉一截,断木横飞,陆戟眼神微凛,眼看一人腾空要挥刀劈下来,旁边忽的凭空窜出一道黑影,下一刻,那个胡人勇士被踹出数米远。
另一个人下意识的想回击,被楚怀安一剑指着喉咙:“别动!”楚怀安厉喝,脸色有些憔悴,眸底布满血丝,迸射出暴戾的杀气,那胡人勇士下意识的停下看向忽鞑。
忽鞑的脸色不大好:“侯爷,你这是做什么?本王可不希望手下的人被盟友用剑指着喉咙!”
“是吗?正巧本侯也最看不惯有人以多欺少,王上不妨先解释一下你的人在对我的人做什么!”楚怀安的态度强硬,不仅没收剑,还近了一步,剑尖轻巧的抵上那人的喉咙。
他的语气比前几日更加嚣张邪佞,透出极欠扁的气焰,忽鞑的眼睛眯了眯:“侯爷,本王此番亲自带公主入京,是为了和亲而来,侯爷如今刻意在此逗留,叫人敷衍本王是为何意?”
“何意?”楚怀安复述,偏头忽的笑起:“自然是为了你好!”
话落,楚怀安收剑打了个响指,州府的官差立刻抬了十来具血淋淋尸体摆到驿站门口。
这些尸体生前都遭受过酷刑,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右臂都被人活活剐了血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尸体面朝下整整齐齐摆在一起,官差把尸体的后衣领撕下,脖子后方的刺青图腾暴露在阳光下。
忽鞑抿唇,整张脸绷得死死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的尸首,楚怀安努努嘴:“王上对这些图案熟悉么?”
自然是极熟悉的,胡人男子成年以后,都会在脖子后方刺一个图案,那个图案标志着他的身份、武力值和所属族群。
这些尸首上的图案正是胡人皇室的死士图腾。
与寻常的图腾有细微的差异,旁人难以分辨,忽鞑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我族族人特有的图腾,他们都是我族族民。”忽鞑回答,细听之下,可以听出他语气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自己的族民被人杀了,还被如此折辱之后把尸体丢到他面前,这不是在狠狠打他的脸吗?
楚怀安点头:“既是如此那便没错了,三日前,本侯一时兴起去这里的赌坊玩玩,这些人却混迹其中,偷袭本侯,幸亏本侯命大,才没被他们所害,从州府借兵才将他们捉拿归案,想问问个中缘由,这些人却自己咬舌自尽,王上可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我远昭国境内?”
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到底是咬舌自尽还是被刑讯逼供至死,全凭楚怀安一张嘴。
忽鞑眼底泛出野兽一样的凶光,一寸寸从楚怀安脸上扫过,若视线能具象化,楚怀安现在可能已经被这些目光化成的薄刃肢解了。
“本王知道你们远昭一直有当面对质的说法,如今侯爷丢十几具尸体到本王面前,这是什么理?”
忽鞑还想跟楚怀安讲道理,楚怀安冷冷一笑,指着那些尸首:“王上,你还能看见这些尸体,本侯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若是在京城有人敢对本侯不敬,本侯会直接把人宰了喂狗!”
他就是这样一个混不吝的人,他要讲理的时候他就是理,他不讲理的时候,什么理都是狗屁!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忽鞑也了解了他的脾性,扯了那层和善的伪装,露出胡人天性里的凶残野性:“侯爷今日把这些尸体丢过来想做什么?”
他问着,驿站里的胡人勇士全都涌出来,拿着刀挡在忽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