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沅吃完上楼,见时云星穿着深蓝色印有星星月亮的睡衣靠在床头假寐,往他身上搭了条毯子,自己去另一间浴室洗澡。
佣人摆放衣物时会保持两边配套,利沅洗完穿上浅粉色印着太阳花朵的一套睡衣,再回去他已经醒过来。
时云星睡了一小觉精神充足,拉着她坐在床上玩五子棋,输输赢赢,不知不觉就玩到了睡觉时间,他自觉收起棋盘和她躺下。
睡意来得没那么快,俩人喁喁私语,这一次说到了身后事。
墓地还没有买,时云星觉得这个不着急。他说:“到时候我的骨灰交给你,你想把我放哪里都可以,埋起来或者撒掉,我都好。”
关于葬礼,他脑子里刚有些设想,一条一条和利沅讨论着,渐渐两个人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停下话一起睡着。
深夜里,时云星醒了。
山林安歇,万籁俱寂,卧室里的夜很浓郁,但他非常耐心,用目光描摹着利沅的脸直到清晰。
这段日子他睡眠质量不太好,平时吃了药可以一觉天明,但利沅在的时候清醒也很快乐,因此用不着吃药。
死亡的临近不可逆转,而他已经没有遗憾。他得到了太多,和利沅之间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
有时候他希望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这么好。
但就算忘记,发生过的事不能更改,对她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抹消。
曾经预定的死期——二十一岁生日无波无澜过去,家人们在国外问候他的身体,暂时没有回国,也许想再等等看。
一等就过了一个月,利沅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准备辞职,与父亲大吵一架陷入冷战,他的哥哥时云晖才作为家庭代表回到这里。
见到时云晖,利沅一个好脸也没给。倒是不会刻意表现出鄙夷,因为看一眼都嫌多。
时云星全程袖手旁观,没想过调和双方的关系,有时候目睹时云晖想和她聊一聊却吃了闭门羹,还会暗自发笑。
终于有一次时云晖在院子里拦住了利沅。
他们都不知道他在窗边,恰好听着。
“没想到你们会成为这种关系,”时云晖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那种喜欢。”
“我不喜欢你。”利沅脚步不停,她刚从隔壁家里吃过晚饭过来。
时云晖跟随她走到离外墙更近的位置,“你不觉得别扭吗?以前你们的关系就像姐弟一样。”
“我不觉得,”利沅转身面对时云晖问,“你们不觉得愧疚吗?”
时云星侧身站在玻璃窗旁边看着利沅与时云晖,窗帘遮住了部分视线,他心里看见她坚定的眼睛,虚伪的人在那双眼睛中无所遁行。
果然时云晖哑口无言,干站了片刻,生硬地把对话进行下去:“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只是同情,他对你可能更多的是依赖。”
利沅问:“和你有关系吗?你为什么好奇这些?”
时云晖道:“那个时候医生说他只有三年,你知道吧?”
利沅:“所以呢?”
时云晖:“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计代价付出你的一切,明知道这些可能没有意义。”
“意义?”利沅惊讶,然后笑着问,“没有人爱过你吗?”
时云晖像是被刀剑戳中,沉默更久,呼吸声重得时云星隔着窗都听得见。
好半晌时云晖才开口:“我和时云星只差两岁,自从他开始学东西,爸妈眼里就再也没有我。小时候时云星以为我的爱好是‘写作业、背课文’……天才的对立面不是普通人,是庸才。因为我是他哥哥,就算成绩不错也是庸才。”
利沅:“你爸妈现在看重你了,你觉得是爱吗?”
时云晖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