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谈判并不怎么高明,季怀和湛华都很清楚。
季怀在赌湛华知道他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只不过比起性命,湛华只能选择放弃——但如果当前有个可以折中的选择呢?
季怀身上的血能抑制他身上的毒,让他有机会能兼得鱼和熊掌。
季怀在赌他的贪欲。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良久之后湛华勾了勾嘴角,露出个笑来,带着阴森的邪气,“你倒是聪明。”
这就是有商量的余地。
但季怀并没有感到多么开心,倘若眼前要取他性命的是别的什么人,他也许还会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自得片刻,可眼前这人是湛华。
他被所有人抛弃万念俱灰时,唯一一个向他伸出手的人。
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个会在他关祠堂时给他送吃食还会给他擦手的人。
他被这么多人追杀,唯一一个会来救他的人。
人生在世短短二十余载,他接收到的属于别人的善意少得可怜,但凡能有那么一丁点儿,他都会欢天喜地的收下。
湛华救他护他,季怀觉得就算湛华是要他以命相偿,他定也心甘情愿奉上。
可到头来,那些爱护是假,要他性命却是真。
他不但要丢了性命,还丢了满腔真心。
简直就是世上第一大蠢蛋。
以至于他耍些小聪明说服湛华让自己能苟且偷生些时日,都让他看起来如此可怜又可笑。
季怀自嘲一哂,吃完药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心道就算湛华在这药里下了东西现在就把他给杀了,他也毫无抵抗之力。
倒不如死之前好好睡上一觉。
他这么想着,干脆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清净地睡上一觉,是死是活且由他去吧。
睡意朦胧之际,冰凉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脖颈,让快睡过去的人生生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了眼睛。
湛华正意味不明地盯着他,那眼神不像是杀意,却依旧让季怀感觉到了危险。
“不是说要给我血么?”湛华轻轻按了一下他侧颈之前刚上好药的伤口,疼得季怀脸色一白。
季怀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咬牙道:“只要是血都可以,别再咬我脖子!”
湛华被他拍开手也不生气,声音清冷,“现在给我。”
季怀只觉得胸腔一阵憋闷,他冲湛华伸手,“给我刀子。”
湛华递给了他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外面还带着鞘,上面镶了颗龙眼绿的宝石。
季怀拔出匕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锋利的刀刃闪着寒光,他咬住牙,闭上眼睛使劲一划。
结果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睁开眼,发现刀刃被湛华轻松的用手指夹住,停在了手腕咫尺之遥。
湛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季怀气闷地瞪他。
湛华取走他手里的匕首,“这刀是西域锻造大师所铸,削铁如泥,你这力道莫不是要断了这条腕子?”
季怀没好气道:“你不早说?”
湛华将那把匕首放回刀鞘中,随手扔到了床上,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手腕,然后低头咬住了上面薄薄的皮肉。
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季怀闷哼出声,又觉得很丢面子,咬住牙愤愤地盯着他。
湛华手指冰凉,唇舌却是温热,舌尖轻柔的扫过刺痛的伤口,卷走了上面的血,留下片刻的湿润和酥麻,季怀下意识地想将手缩回来,却被他扣住了手腕不放。
湛华抬起头,唇角还沾染着零星的血迹,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让他看起来像个食人血肉夺人心魄的妖僧。
“季怀。”湛华的目光落在季怀的侧颈上,声音有些低沉的哑:“你脖子上的血更好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