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暖阁中说着话,桑婉便诉起苦来,“给任家长辈准备的年礼倒没什么问题,可万一大姐再来问我大姐夫那些朋友年礼的事儿,我可怎么办呢!”
时玉梅不敢指使娘和亲弟弟,指使她这个“外来的”弟媳妇那是理直气壮的。只要逼得她桑婉答应了,王氏和时凤举也不好再说什么。
时凤举蹙眉,“大姐不是让你在屋里等她吗?这就叫人去请她来吧!我亲自同她说!大姐夫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姐也是,这是在咱们家怎么还叫他吃的这么死死的!”
“如此最好!大姐夫再不好也是大姐的丈夫呀,他执意要怎样大姐想必也没法子的!”桑婉不关心他那些抱怨的话,反正他可以抱怨,她附和却是不行的!她只关心麻烦终于要解脱了,便向柳芽道:“叫人去蕉园请大姑奶奶过来,”瞟了时凤举一眼道:“若大姑奶奶问大少爷在不在,就说不在。”
柳芽瞅了一眼没吭声的时凤举,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时玉梅果然问了时凤举是否在,一听说不在立刻裹上披风匆匆的就带着丫环来了,还怕万一走的慢了来不及说完事情弟弟就回来了,那可就糟糕了!
时玉梅没想到,进了暖阁就看到时凤举和桑婉都在。
“二弟怎么也在!”时玉梅吃了一惊脸色都变了,随即横眉瞪目朝桑婉瞥过去,意在谴责她怎么回事?
“大姐!”时凤举笑着请她坐下,说道:“我刚刚才从外边回来,听婉娘说大姐有事我这个做兄弟的当然要关心关心大姐了!大姐,什么事尽管说吧!”
“是啊大姐,只要婉娘能做到的一定做到。”桑婉亦道。
这哪儿能说?时玉梅支支吾吾的,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
“大姐,”时凤举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苦笑道:“大姐是不是还在恼我今早在娘那里不给大姐面子呀?大姐这是要跟我生分了!”
“没有的事!”时玉梅心里一急、脑子一热,哪儿还能隐瞒,便脱口说道:“其实就是早上那事儿,二弟,你就帮大姐这一次吧!你大姐夫那些朋友……你大姐夫说,不能叫人家看扁了,连个年礼都不送,人家会认为他看不起人、会对他的名声有损的!”
时凤举笑道:“大姐夫这话似乎说的不太对吧?大姐你想想,你们在孟县的产业全部都卖了,大姐夫那些朋友还能不知道他如今暂时寄居在咱们家?他如今哪儿来的收入买年礼?如果真送了去,那人家才要笑话他呢!笑话他靠丈母娘家充门面,读书人的傲骨都折了,算什么本事!这才会有损他的名声呢!”
时凤举心里冷笑,名声?他还有名声吗?八月十五前去孟县那一趟,县城里都是怎么说的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都不好意思听、不好意思提,他还振振有词说“名声”!
时玉梅顿时梗住,想要反驳却无言以答。她总不能说自己的丈夫靠着娘家的财产充门面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情吧?
“二弟,”时玉梅勉强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朋友之间人情往来总不能少啊,要不然一来二去的,这交情可就淡了!要不,就当你借钱给我,回头从我们月例银子中扣,你看怎样?”
月例银子难道就不是时家的钱吗?时凤举哭笑不得,桑婉也不禁为时玉梅掬一把同情心酸的泪,若嫁了如此不知羞耻偏又自诩清高的丈夫,还不如一把剪刀剪掉三千烦恼丝来的痛快!
“大姐,”时凤举正色道:“那些人算什么朋友?危难艰难中不离不弃、主动伸出援手雪中送炭的那才是真正的朋友!当初你们欠债的时候,那些人谁主动帮过你们一星半点了?反倒毫不客气将大姐夫的文房四宝经书瓜分个干净!逛青楼妓院、下酒馆、租场地办所谓的诗会,他们有家有业的不出钱,却让大姐夫记账赊欠,大姐,这些事情你们不会忘了吧?就这种人,你们还惦记着把人家当朋友?我看当祖宗供着也没有这样的!要我说,大姐夫变成今日这样,跟这些人脱不了关系,大姐,你可得拿出主意来劝着大姐夫,别让他再糊涂了!这些所谓的‘朋友’早断了对大姐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时玉梅叹道:“我何尝不知这个理!可是你大姐夫——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就是一根筋!满心当那些没正经的是他朋友,我略劝两句便斥我是‘妇人之见’、‘不懂别瞎参合’,二弟,你就当帮帮大姐吧!反正,反正如今离得远了,那些人也不能撺掇着你大姐夫做什么,权当买个清净吧!”
“大姐,”时凤举已经有种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感觉了,既气恼又心疼,淡淡道:“您不能再这么依着大姐夫了!大姐,不是做兄弟的舍不得这几个钱,花在别的上边我一个字也没有,但唯独这上头不行!那些人是些什么东西我在孟县根本用不着打听!想必大姐你不会不知道吧?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大姐夫还没考中做官呢,寄居在咱们家都敢如此对你、对咱们家的人,将来如果他真的发达了,您想想他会怎样对你!大姐,你不能这样一味退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