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杨象升并未再骂,不情不愿的离开位置,来到姜浩言身前跪下,语带不满道:“杨象升参见陛下。”
姜浩言并未扶起杨象升,而是道:“杨将军,半个时辰之内,大军列队,朕有话要说。”说完之后也不管杨象升,自顾自的坐在杨象升的位置,再不发一言。
杨象升微微恼怒,却也不会违背姜浩言的命令,背地或许敢骂,但要当面骂这个自己原本看好的年轻人,如今的杨象升已然不敢。
儿皇帝也是皇帝,杨象升一天不背叛大齐,姜浩言就一直是他主子。
道一声微臣告退,杨象升走出大帐,下令全军集结。
训练有素的八万人马并未用到半个时辰,准确的说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集结完毕。
黑压压的人头与明晃晃的铠甲兵器整齐的列在开阔地,这些集结的军马以为又一场大战来临。
升官的徐子东站在骑军主将唐永武的身旁,身后列着的是重新补齐的八千骑军,其中有四千人归徐子东直接指挥。
与其他人的想法不同,徐子东知道今天并不是要去打仗,而是要来见一个人,周武陵说过姜浩言要来,姜浩言果然来了。
没过多久,大将军杨象升跟在一个年轻人身后走到阵前,亲自送那年轻人走上往日搭建的高台,接着在那八万人面前跪地高声喝道:“杨象升参见陛下。”
紧随着杨象升,八万人马齐刷刷的跪地,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席卷而来。
高台上的姜浩言笔直而立,看着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的人,心情激动,原来这就是做皇帝的感觉,微笑着抬抬手,道:“平身。”
山呼海啸的谢恩之后,八万人站起身形。
姜浩言走到高台边沿,轻笑道:“适才刚到军营,杨大将军正在骂朕,说朕背祖忘宗,不知廉耻。还说竖子无胆,未战先降。早前听闻杨大将军带兵打仗有一套,书读的却是不多,今日听他这一骂,才知传言不可信,杨大将军骂起人来和那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没多大区别。”
三品内力发出的声音比不得二品一品,但也刚好能传到八万人耳中。
杨象升脸色不喜,不知道姜浩言想要做什么,也不好当面质问,只能闷在原地不说话。
还不知道姜浩言已经是儿皇帝的八万人不由得为大将军捏一把冷汗,妄议君上也算重罪,轻则下狱,重则抄家。
知晓内情的徐子东若是没有周武陵为他解惑,只怕也会和杨象升一个想法。
如今姜浩言认父的消息还没公布,若是公布出来,军心大乱肯定跑不掉,到时候姜浩言又该如何去稳定军心,这一点徐子东一直没想通。
私底下曾经和张盼周武陵想过许多可能,却都是一一否决。在几人看来,不管怎样都无法让军心稳固,或多或少都会被影响。
包括徐子东自己,就算知道姜浩言是忍辱负重,也依然会腹诽这般做不够男子气概,太过丢人现眼。套用张盼的话来说:“跟着儿皇帝打,干嘛不直接跟着父皇帝打?反正儿皇帝也是父皇帝的臣子,何必要去做一个臣子的臣子。”
想不明白的徐子东看着姜浩言,静静等着看他如何公布消息,如何稳定军心。
“杨将军骂的不错。”姜浩言的声音再度传来,底气十足,掷地有声:“朕认陈友谅作父,乃至大齐世世代代臣服南楚都是朕亲自下的诏。杨将军骂得好,骂得对,朕的确是个背祖忘宗,不知廉耻的无胆竖子。”
姜浩言的话让八万人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是兵器落地,战旗倾倒的画面。
然后又有人哭出声响,悲愤道:“大齐亡了。”
又有长枪插地,愤怒吼道:“那我们还打什么?”
“姜浩言,你不当人子,高祖打下的江山,你居然拱手让人。”
“姜浩言,大齐带甲数十万,你不战而降,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打了,老子回家种田,姜浩言,老子看你怎么去见近文帝,怎么去见姜家祖宗,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高祖啊!你在天有灵开开眼吧!大齐没啦。”
…………
此起彼伏的骂声在人群中来来回回,你来我往,刀剑落地,丢盔弃甲的声音传来,八万人已经开始骚动。
神情略苦的姜浩言冲着中原和尚点点头。
一身黑衣的中原和尚双手合什,佛门狮子吼无上之力发声:“静。”
洪钟之声压过八万人的骂声,陆地神仙的威势尽显无余,骚动的人群被中原所震慑,陡然安静。
被自家子民当面辱骂的皇帝,姜浩言也算千古第一人,稍稍平复心中的苦闷,姜浩言苦笑道:“诸位骂的没错,不止是诸位,整个大齐想来也是这般骂朕,就是整个天下都在取笑朕是个儿皇帝。”
苦笑化为叹息,姜浩言又道:“朕不怕,朕不怕你们骂,也不怕天下人骂。”
叹息化为质问:“谁去过南楚,谁见过陈友谅徐飞将,你们之中有谁敢拍下胸脯向朕保证,能明刀明枪的干过十万重戟?”
静默的人群听到徐飞将的名字,手不自觉的一抖,再听到十万重戟,胸中八分悲愤化为十分苦涩,没了争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