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言没敢直接看向陈友谅,而是注意到殿中其余几人,除开那红袍太监,剩下的舒小心与楚东流他都见过。
一看到这两人,姜浩言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武当山,楚东流乘虹飞升又返回人间和那舒小心抱尸叼肉的一幕。
姜浩言不敢直接看陈友谅,陈友谅却是没有这忌讳。对于这个走在最前的年轻人,陈友谅颇为好奇。仔细打量之后也没看出奇异之处,便将目光看向这年轻人身后的三人。
一个麻衣草履腰悬酒壶的中年人,一个一身黑衣同舒小心一样盯着光头的和尚,还有一个萎靡不振腰悬长剑的人。
陈友谅微微坐直身子,笑道:“陆文龙已经将事情大致说过,姜城安朕倒是认识,黑衣和尚想来就是文龙口中的中原大师,这位小兄弟应该就是姜浩言。”
陈友谅将目光看向王千阳道:“这一位莫非就是天下第一王千阳?”
王千阳傲然而立,不答话,也没有动作。
对于天下第一的行为,姜浩言也没有约束的权力,微微摇头,姜浩言上前一步,双膝触地,埋下头道:“东齐贤王姜浩言,参见文帝陛下。”
原本有些怒气的陈友谅双目一挑,不再计较王千阳的无礼,轻笑道:“姜浩言,你是东齐的贤王,跪我这个大楚的皇帝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姜浩言心中有万般念头闪动,他在想让王千阳出手刺杀陈友谅的可能,也在想自己这一跪之后的影响,还有许多许多念头一闪即逝。
可这些念头都被丁甲乙的嘱咐所驱散,姜浩言记得西湖的闲谈,记得与丁甲乙一次又一次的沙盘推演,记得将要出发之前丁甲乙语重心长的那一句:“王爷,来日是一统天下还是国破家亡就看你能不能为大齐争取到吃下西梁的时间,如今的我们还没有与陈友谅叫板的资本。”
他能理解丁甲乙的话,也能想明白其中利害,但事到临头真的要去向陈友谅亲口说出臣服两个字,姜浩言还是有些憋屈。
还好,理智战胜意气,姜浩言深埋着头,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的脸色,强压着心中的屈辱,大声道:“浩言愿携东齐臣服大楚,自然要参见陛下。”
犹如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池塘,持刀而立的楚东流,白衣舒小心,俱都目露惊光。
龙椅上的陈友谅豁然起身,惊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偷偷抹掉眼中打转的屈辱泪,姜浩言抬起头,强作微笑道:“浩言愿携东齐臣服大楚,助陛下一统天下。”
“哈哈哈……”欢喜的大笑声在殿中响起,陈友谅坐回龙椅道:“兵锋未动,大国来投,这天下还有什么可阻挡朕一统天下,你起来说话。”
姜浩言站起身,仍旧埋着头。
欢喜过后的陈友谅按下狂喜的心平静道:“天底下没有这般便宜的事,你想要什么。”
姜浩言听得出陈友谅平静话语中若有若无的狂喜,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微微抬起头,神色郑重道:“陛下,浩言愿携东齐臣服,但齐国重臣却又不同的声音。浩言想请陛下拿下南楚和西蜀,堵住这些人的嘴,这样一来,浩言便可带着东齐群臣向陛下俯首。”
陈友谅玩味一笑道:“你是想朕撤回十万重戟?”
姜浩言点头道:“正是,浩言既然愿意称臣,陛下再把十万重戟放在长江以南亦是浪费。若是陛下执意进攻东齐,东齐就算拦不住也一样会让重戟有所损失。既然可以兵不血刃拿下东齐,陛下又何必徒增伤亡?”
陈友谅略作思虑,道:“朕凭什么信你?若是朕打下南越,到时候你又不降,朕岂不是贻误战机?”
中原和尚心中一叹,果然没那么简单。
在姜浩言帐下,中原既是身手不凡的打手,也是不输丁甲乙的谋士。对于南楚之行,丁甲乙与中原商议过诸多可能,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嘴巴上投降,只要南楚撤军就行。
不过中原和丁甲乙都知道,陈友谅不蠢,哪里会相信这些嘴巴上说说的事。
在中原看来,姜浩言或许只有用最后一个办法,才有那么几分可能让陈友谅撤军。
姜浩言作为参与讨论的人之一,对于诸多设想也是一清二楚,到了这一刻,他也不愿再去弄什么弯弯肠子,打算直奔主题,用最后一个法子,成与不成就赌这一把,打不了就是回去死磕。
下定决心的姜浩言猛一抬头道:“浩言想请陛下收作义子,孩儿原为陛下扫平西梁,等到陛下扫平南越之时,孩儿便带着东齐来投。”
一颗石子激起的波澜未消,另一颗石子再次砸进池塘。
本就对姜浩言的低姿态有几分看轻的楚东流听到这话更是不屑。对于这个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不错的年轻人,此刻的楚东流已经完完全全看不起。
眼不见心不烦,江东霸刀闭目养神。
相比起楚东流的看不起,白衣舒小心却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姜浩言一眼。只觉这个少年若不是真的这般无能胆小,那就一定是能忍人所不能忍的大毅力之辈。
这样的人,最是可怕。
舒小心也不确定姜浩言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但他知道自家师兄中原看人的眼光,想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多一些。
对于姜浩言的提议,陈友谅并未立刻答复,而是陷入沉思,心中飞快的算计着重重可能,以及是亏是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