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就是几步远的地方,但是童苒跑出房门后,却怎么跑也跑不过去,只能在原地跺脚。可童苒依然不敢停下,只能一边跑,一边摸遍全身的口袋找通讯符准备向如娘求援。可身上空无一物,似乎是在奔跑中掉落了。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黄色符纸递到她面前,同时耳边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在找这个吗?”童苒下意识的一回头几乎就要和女鬼亲上了。“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响彻了整个客栈。童苒吓得向后一跳,脚下一岁,不慎就跌坐在了地上。女鬼抬起手,手上尖锐的指甲泛着寒光,她歪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童苒,五指聚拢成爪向她走来。童苒调整了以下姿势,突然气沉丹田大喊了一声,“等一下!”女鬼愣了一下,居然真的停了下来:“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童苒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但听到女鬼的问题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不少疑问。所以她竭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抬头直视女鬼的脸。“我就想在死前问个明白,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女鬼摇了摇头,“我跟你素昧平生,无甚仇怨。”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硬要说的话,你给我片瓦遮顶免我漂泊之苦,是有恩于我。所以我下手会尽量快一些,不让你太受罪。”童苒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得到了一个奇葩的结论:“有恩于你,所以你要赶紧弄死我?我头一次听说还能这样的。”她惊呆了,“你一个孤魂野鬼,我好心给你个栖身之所,还信了你的鬼话准备去救你家的独苗小弟。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对我下杀手。你做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别人恩将仇报的吗?”“自然不是。”女鬼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讲道理,神色变得有些挣扎。童苒见她有些动摇,连忙趁热打铁,加紧输出:“我相信你的本性并不坏,想杀我也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她叹了口气,颇有些推心置腹的意味:“你这幅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单纯病死的,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家人和未了的心愿吧?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把什么难言之隐都说出来,没有什么是宿鬼栈解决不了了的。”也不知道童苒是哪句话说的不对,触到女鬼的霉头。她的脸色忽然就变了,继而五指长爪向她胸口袭来。童苒还茫然着来不及反应,眼见就要被她凶器一样的手爪贯穿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来的手捏住童苒的衣领往后一扯,躲过女鬼尖锐的手爪。同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携着几分奚落。“法渡道长的徒弟原来是这样的废物吗?”童苒蓦然抬头,对上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时间彷彿在这一刻无限拉长,那双带着一点极淡碧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狭长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含着戏谑的笑意。一身菸灰蓝的水墨长衫轻轻舞动,似是踏风而来。“你是谁?”童苒嘴唇翕动,喃哺出声,本想直接拍开的,硬生生忍住了。那男人看到童苒呆傻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嘲弄的意味分外明显。他刻意在她面前晃了两下白皙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无限温柔的轻声问道:“傻逼了?”这一声“亲切”的问候成功让童苒回了神,也让她心目当中的男神从九天云雪之巅在顷刻间跌入了俗世凡尘。所以说,长相和性格有时候完全是两码事。这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男人在开口说话的瞬间,成功把童苒的好感度清零了。男人似乎也根本就不在意他在童苒心目中的形象问题,反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硃砂画就的黄符,上面的图案让童苒莫名眼熟。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对着展开的黄符说:“人还活着,不用急着赶回来奔丧,路上顺道给我带个手撕鸡拌凉皮的外卖。”说完也不管对面是何反应,就把那通讯符随手摺了两下又塞回了袖中。然后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那个因为突发状况而傻愣在原地发呆的女鬼,又瞥了童苒一眼,出言讽刺道:“这个宿鬼栈呆久了是不是会掉智商啊?人蠢鬼更蠢?以为这是回合制游戏吶,都不知道要把握机会搞偷袭暗杀的吗?”童苒对这种躺着也中枪的情况不予置评,只是期待接下来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能够大显神威,摆平女鬼。可谁知他却突然冲着童苒道:“上,做了她。”"Excuseme?你认真的?”童苒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现在演的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喂!“喂喂,兄台你念错剧本了吧?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你这种小鬼也配让我动手?然后手起刀落刀做了她吗?”那男人不耐烦的撇了撇嘴,理直气壮而又理所当然的回答:“就是因为这种小鬼不值得本大爷动手,纔要你去。”边说着,一边连招呼都不带打的,又拎起童苒丢到了女鬼身上。“砰”的一声响后,原本生死攸关的局面因为这随意的一掷,一锤定音。被当做暗器的童苒战战兢兢的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砸晕,还被垫在身下的女鬼血溅三尺死不瞑目的样子,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眼前似有光影流转,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唤着什么。“阿爹,阿爹……”童苒抬头看去,自己正拉扯着一个形销骨立,脸颊凹陷的中年男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一个身高一米出头,瘦瘦巴巴的小姑娘。她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觉得本该如此。“家里没有吃的了。”童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中年男人蹲下身摸了摸童苒的头,轻声问:“素洁是饿了吗?”男人的手掌并不粗大,骨节分明,只在右手食指指腹略微有一点薄茧,是个读书人的手。童苒点了点头。“素洁想不想去一个能吃饱饭,不会冷的地方?”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盅惑人心的意味。“阿爹不去吗?”书生爹摇头,“阿爹不去。”“阿爹不去,那素洁也不去。”童苒抓住他的袖子怯声说。男人蹲下身看她,眼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素洁去了,阿爹和素洁才都能过得好。乖,要听话。”童苒被带到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长得贼眉鼠眼,向偻矮小的男人等在那里。鼠眼男用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以后,摇头评价道:“跟个小猫崽子似的,最多三钱银子。”书生爹缩了缩手,嗫嚅道:“她虽长得瘦弱了些,但什么活都能做,当个丫头都没问题。你再多给点,再多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