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吗?”郑文宇问。
“我需要那个撞我的司机的资料”,郑智雍说,“他现在如果过得很惨,我还有一点麻烦”。
郑文宇明白了:“是这样,你当初都没有去看他的信息。”
“舆论就是这个样子。”郑智雍说。
“那你来看吧。”郑文宇拿出手机,说。
“你一直把资料存在手机里?”郑智雍惊讶地问。
“我手机里储存的资料多了,你以为谁的记忆力都和你一样好?”郑文宇笑着说,一边讯速地在屏幕上连点几下,很快便找到了地方,“这是七年以前的信息,我也很久没关注那边了,回去再帮你问一问”。
“七年以前?”
“后面发生的事你说你不想知道,我就没有说。”
郑智雍与撞他的人素不相识,他的苦难来源于别人的错误而非别人对他的恶意,付出代价当然是有必要的,可是看着对方生活凄惨,郑智雍也得不到什么报复的快感,走出阴影已经很辛苦了,郑智雍不打算再去关心与这有关的事。如今再度提起,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说过我们的索赔他负担不起。”
“男人做运货的司机,妻子在小饭店里给人打下手,两个孩子正在上中学,怎么负担得起呢?”郑文宇平静地说,“我不允许他们拖延,所以他们是借钱付的赔偿”。
郑智雍点头。郑文宇的做法是先给了对方一个选择,巨额的赔偿固然是沉重的负担,但如果不以这种方式付出代价,郑文宇有的是其他的、更强力的手段。最后对方果然接受了最温柔的一种方式。
开着一辆货车酒驾,赔钱确实是最轻的代价。
“借的是高利贷。”
“哦?”郑智雍稍感诧异,“亲戚们也不是很宽裕啊”。
“借钱的理由也说不出口”,郑文宇补充道,“后面的事情你应该可以猜到了,司机当不下去,去做装卸货物的体力活,工资低,有高利贷,利息越涨越高,从普通变成了赤贫,被上门讨债”。
一切听起来都顺理成章。
“这是后面的两年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是,在我还关心那边的情况的时候,没有听说出了什么大事情,还有一些可以推测的东西。”
“比如?”
“他们的两个孩子如果不是非常有天赋,应该上不了大学”,郑文宇淡淡地说,“没有钱”。
“嗯”,这倒不是个让人意外的结果,“给我看一看资料吧”。
开车撞了郑智雍的那位司机是1965年生人,出事的时候按韩国年龄记法是四十三岁。名字是李东吉,在那个年代出生的人里面是很普通的,其他方面也没有特殊之处,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子女,普通的人生。但其中的最后一项,被他自己断送了。
郑智雍的视线缓缓下移,直到他看见了一张照片:“你怎么还弄到了这个?”
“责任认定,认证书,协议,总有要出具身份证明的情况”,郑文宇平静冷淡地说,“这张照片严格意义上说是十年前的了,现在他应该老了不少,如果活着的话”。
“活着……这不太好说。”郑智雍盯着照片中的那张脸,眉头紧锁。
有一些疑惑,现在似乎说得清了。
郑智雍和父亲说了自己的猜测。“有点道理,但是没有证据,让我先去查一查”,郑文宇说,“我还打算回去给你寄点东西的,需要再晚一点吗?”
“要寄什么?”郑智雍侧耳听郑文宇说完,若有所思,“寄……也许会有点用”。